一日,午餐過後,客人少了,服務員阿金匆匆找到正在招待熟客的羅月麗說,樓上玫瑰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挑剔得很。羅月麗本想叫部長上去,後來想想還是自己上樓,玫瑰房裏坐的確實是一位不速之客,久違的華萬方,他正在靠椅上點煙,火苗忽閃忽閃的。等一縷青煙嫋嫋升起,華萬方開口了,沒想到吧,酒樓生意不錯嘛。羅月麗在華萬方的對麵坐定,還好,歡迎華老板常來捧場。華萬方彈了一下煙灰,開門見山吧,我準備開一家分廠,有沒有興趣去。哦,我能做什麼?我現在隻會做飲食,其他啥都不會,羅月麗說。此時此刻,她很理智,當即回絕他,以前的那個羅月麗已經不複存在了,華老板,作為酒樓的負責人,我歡迎你常來捧場,你今天是我的顧客,你要點什麼菜,我盡力為你安排,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你應該物色更合適的人去。沒想那麼複雜,我隻是建議,收入當然不會比你開酒樓低,你考慮考慮,華萬方起身,順手拉過羅月麗,強吻她。她堅決推開了,她能聽到自己抖動的心跳,她必須克製自己,華萬方下樓的腳步聲,茫茫如煙,她能清楚地數得著,他的腳步是猶疑的,她無法把握住它的方向。在這座城市裏,她與他彼此記在心裏,無須言語,無須聯係。他的電話號碼改了,她的電話也改了,他沒有留電話,她也沒有下樓送他,也許真的相見不如懷念。
羅月麗心情打亂了,忙到沒有時間想的事情,一件件跳將出來,激起感情的漣漪,帶動內心的不安,說不出的滋味,也許這就是女人的寂寞。她每天要聽《潮濕的心》《談的是情說的是愛》,聽到多少次,也不厭倦。有時,她呆呆地看著某桌吃飯的人出奇,有時她也會想,也許哪一天就會在某一個角落又看到一個朋友,那是多麼高興的事,每天她會仔細看過每一張台,無論新朋老友,都要送上自己的微笑。
她充滿期待地幻想著每一個驚喜的出現。馬東東就是在這個時候,奇跡般出現在她的酒樓。
那是中餐時間,羅月麗照往常一樣巡視餐廳,親自問問菜的口味或服務什麼的,驀然發現一個背影,好熟悉,背影背對著她,看他自斟自飲地喝茶。她本想走過去叫他,思索了一會,後退了回去。她到收銀台,查到馬東東的賬,他隻是吃快餐。羅月麗讓收銀的嫂子給他打八折。嫂子沒見過馬東東,不大理解,要麼全收,要麼免費。羅月麗笑笑,自有她的道理。結賬的時候,打八折,馬東東感到特別高興,他以為是酒樓的促銷手段,快餐炒得好,價錢又便宜,走的時候還笑著說感謝。接連三天,他不是中午就是晚上來吃快餐,中午來的時候馬東東穿西裝,打領帶,提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晚上來穿休閑裝。第四天上午,酒樓門口貼了一則招聘啟事:
招聘啟事
本酒樓誠聘經理一名,男性,身高173cm,年齡29歲,打工10年,形象好,懂管理,符合條件者請到收銀台谘詢。
這樣的招聘廣告獨一無二,看招聘廣告的人,無不驚訝得目瞪口呆,無不疑惑重重。看廣告的人不少,沒有一個條件相符的人來麵試。時至中午,馬東東夾著公文包來吃快餐,注意到門前張貼的那團紅色,對求職者來說,絕對是渴望的火焰。走近瞧了一眼,馬東東吃了一驚,招聘廣告上寫的身高和年齡怎麼跟自己的一模一樣,感覺蹊蹺,抱著好奇的心理走到收銀台谘詢。一位服務小姐把他引領到了二樓,說是見老板,打開玫瑰房,不見有人,卻擺了幾個小菜,幾瓶啤酒,兩套餐具,酒杯盛滿金黃色的啤酒,莫非走錯了房?馬東東心生狐疑,難道老板考他品菜的功夫,或者說要他對菜提意見,第一次應聘酒樓的工作,沒想到老板麵試的方式這麼特別,正迷惑不解地思索著,服務員又送上一道菜:清蒸福壽魚,放在了餐桌的中間。這種做法很特別,似曾相識,馬東東想起羅月麗的廚藝,她做清蒸福壽魚是魚腹下放蔥和薑條的。正納悶著,玫瑰房的門被推開了,羅月麗光彩照人地出現在他麵前。
是你?他也是驚呆了。
山不轉,水轉,怎麼又見麵了,她笑而不露,一年不見,不認識我了?
你在這裏上班嗎,還是?
別誤會,我是代表老板來麵試的,這麼巧,怎麼會是你,這是我們的緣分。
驚訝過後,他努力保持平靜,怎麼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麵,真丟人,好在她不是老板,阿彌陀佛!她看出了他的心思,為緩解氣氛,你餓了吧,先吃飯,別讓菜涼了,吃完了,問題就出來了,結果就知道了。不管羅月麗代表誰,不管是誰點的菜,他也毫不客氣,開酒喝起來。
你打算怎麼考我?你們招聘的條件很奇怪,我看就是招我吧,我可沒有酒樓管理經驗。
嗬嗬,這可能是你跟我們老板有緣吧,沒有經驗不要緊的,我來的時候,也沒有經驗。
我也經常這樣想,又不是造原子彈,開口經驗閉口經驗,沒什麼意思,所以說你們老板很特別,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考人的,你們老板不一般。
馬東東這一年來沒什麼大的變化,還是那樣的談吐,還是那樣的笑,似乎比上一次見麵瘦了。他手裏的公文包和脖子上的領帶,足以說明他在找工作,他平時根本不打領帶,她的判斷是對的。馬東東還在圓他的打工夢,打工夢就是變相的仕途夢,這種體現在第一代打工人身上特別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