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1 / 3)

已過了二更,金陵會館的大廳裏依舊燈火通明,十數個應試舉人聚在一處,交頭接耳好不熱鬧,時不時還發出無奈的歎息聲。

夥計們本想將這些舉人老爺都請回房間,奈何卻是辦不到,隻得將事情稟告於館主。

馮館主一出來,瞧見這亂糟糟的景象,隻覺得頭皮發麻,開口便是一頓抱怨:“不能把動靜弄小些嗎,吵著會館裏的尊貴客人,你們可吃罪不起。”

大部分舉子隨即安靜了下來,卻也有少數不服者:“說什麼呢,我們也是付了銀子的,想說便說,想走就走,你一個開客棧的掌櫃管得著嗎?”

馮館主輕蔑的一瞥,冷然道:“爺我不缺那幾兩散碎銀子,若是再吵鬧不休,都給收拾包袱出去。”

“你……”

發話者還要上前理論,旁邊的同伴將其給摁了下來,安慰道:“郭兄別激動,秦兄尚在病中,可不能因小失大呀。”

“哎。”郭舉人沮喪的一聲歎息,別過頭去獨自生氣。

“哼,考試都可以考到昏迷不醒,想來他日也不會有什麼出息。別怪我把醜話說到前頭,一會兒大夫那兒診斷出什麼疫病,你們全部得給我搬出去,別把病情傳給了我館裏的客人。”一席話將眾舉子說的抬不起頭來。

這幫舉子今日之前都住在別的客棧,九日之前,因為要參加考試便將原來的客房給退了,將隨身行囊寄托別處後進了貢院,今日出貢院後再回去時,發現原來的客棧全客滿了,不得已才住進了這金陵會館。

其實考試期間,多數舉子都不會退掉房間,即使是空著房間也好過出來後無處落腳,可這些個家境貧寒的讀書人盤纏本就不多,平白空置九日還得付房錢,豈不浪費。

正因為盤纏不足,就更掏不起錢去住好的客棧,隻能屈就在這金陵會館,忍受館主的白眼。

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舉人們即使再如何忿忿不平,也隻能是無可奈何的搖頭不語。

馮館主得意洋洋的雙眼,掃過每一個舉子的臉頰,心忖即便是當上了進士,在這京師重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憑他們的倒黴樣,怎麼看也不是哪等有福之人。

“陸公子,您怎麼出來了。”當馮館主的目光掃到最邊上時,他驚奇的發現那位叫他無限驚喜的陸公子,桀驁的嘴臉馬上便轉為必恭必敬。

“該死,該死,一定是這些家夥吵鬧到您休息。請放心,我正在教訓他們,用不了多久就完了。”馮館主生恐引起這貴人的絲毫不快,一個勁的賠小心。

“這裏發生了什麼事?”看了許久也不過是那館主與住客之間的矛盾,經過九日的煎熬,普通人早就蒙頭便睡,可這些人大半夜裏還這般熱鬧,一定是有內情才是。

“還不是那個叫秦鳴雷的,天生的煞星,這一回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店家,你莫要欺人太甚,秦兄與你素昧平生,你憑哪一點處處汙蔑他。”那郭舉子再也忍不住了,衝上前來與他爭辯。

“憑哪一點,哼。”馮館主一陣冷笑:“德祥,把你知道的給大夥說出來。”

德祥是會館裏的一名夥計,也是那秦舉人的同鄉,在東家的指使下,隻聽德祥娓娓道來。

那名舉子姓秦名鳴雷,字子豫,乃是浙江天台人。

方才滿月,秦母即已去世,五歲複喪父。

年紀小小便已是父母雙亡,族人紛紛說他是災星轉世,親戚們都怕與他多接觸,惟獨其伯父秦文不信。

秦文憐憫其年少無依,不顧族人的勸阻,將秦鳴雷抱回自己家裏撫養。

行善之人本當會有福報,然而天下間的事情便是這般由不得人做主,收養鳴雷不久秦文也亡故了,幸得秦文還有一位繼室楊氏,賢惠的婦人並未因外間的流言而埋怨鳴雷,反倒是將其撫養成人,自己省吃儉用,卻不惜成本請來良師傳授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