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花甲頑童(5)(1 / 3)

佛家說,要能提得起,更要能放得下。

我想,就把這個“分號”畫足了,然後放下來,開始自己藝術語言地進一步追求和創造。

不是嗎!

2007年11月底

兄長

二〇〇二年初秋,畫友張金林和彭國昌到蘭州賣畫,我去陪了兩天,又邀二人來白銀,由王龍畫廊接待,玩了幾天。

送走朋友,擬回靖遠糜子灘夾河灘采風。那裏的葵花還沒有全部開敗。有成熟的葵盤又有盛開的金葵,這時的葵園是最有看頭的。

記得是個星期二的上午,我同雅芬、小女彥芝和外孫女藝藝一起坐班車回到靖遠。下車後彥芝母女趕回師範學校,我與雅芬坐三馬子去看望二哥。

二哥宰瀛一個人在家,我們問二嫂,他說在侄女彥欣家。侄女在蘭州動完手術不久,侄女婿張宏才在蘭護理,這邊家裏隻有幾個孩子。

瀛兄對我們講,他住的這院房子已經賣掉了,事先他卻不知道。講著講著,便激動起來,對我們夫妻說起許多讓他傷心的往事。有些事二哥過去曾跟我說過的。我想這次除了賣房子的事,更主要的一定是侄女的病,讓他的心情很壞。

“文革”後期,我在縣一中教美術,二哥當時在二中教英語,他在學校裏用煤油爐子自炊。彥欣很懂事,我去看二哥時,常常碰見她給父親買些食品送去,對父親知冷知熱的。我看在眼裏,暖在心裏。

以後的幾十年裏,我去瀛兄家,總能感受到侄女彥欣對她父親的殷殷關顧之情。這次侄女身患重病,她隻有五十幾歲啊!可以想見二哥心情的沉重和不安了。

快中午時,我怕再晚了,宰南兄飯後睡午覺,同時瀛兄也該收拾吃午飯了,便起身告辭。

我感覺二哥還有許多話沒有說完,見我們要走,便打住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二哥突然犯病,而且十分危重。連夜送到蘭州搶救,在醫院裏度過他人生的最後一個多月,在見到由美國趕回來的次子彥安後,便撒手人寰,離開了我們。

我去醫院探視,看著昏迷中的二哥那極度衰弱的麵容時,真後悔那天沒能在二哥家多待一會兒,讓他對我和雅芬多傾敘一些想說的話。

二哥去世後,我們都很傷心。四哥更是魂牽夢縈地難以釋懷,僅僅用了三個月時間,便撰寫了近三十萬言關於二哥的長篇回憶錄,在百日祭奠時,將厚厚的一本書稿獻在了兄長的墳前。後來,四哥又征集親朋及子女的回憶懷念文字,和二哥的人生故事編在一起,以《父愛》為名出了一本書。

古人雲:“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其實,在那個“極左”的年代裏,知識分子別說達了,要想獨善其身也是不易的。二哥卻以他的人格、學養、曰常言行保持著一個正直知識分子的氣節,並深深地影響著他的子女。他的晚年趕上了好時代,他的子女們個個學有所成。這一現實的出現,使得《父愛》一書在凸現家庭人格教育上具有了時代的和社會的普遍意義。

有人說:人生是孤獨的,有才華卻身處逆境的人則更加孤獨。我信這話。

所謂孤獨,是指被人誤解或不被人理解,無法與人交流的痛苦。

在境遇極差時,心理過分孤獨的人往往會斷了念想兒而輕生。

“文革”中,二哥曾騎自行車到我落戶的鸞溝,留下錢和布票讓雅芬給他做條棉褲。後來我去師擇學校送棉褲時,他給了我二百元,囑托我以後關照幾個尚未長大成人的侄兒。當時二哥的臉色很不好,言語間透露出不祥的信息。我雖然也給二哥說些寬心的話,但畢竟放心不下,提心吊膽了很久。

所幸老天有眼,“文革”終於結束了。二哥總算活了過來。

我是五兄弟中的老五,有一方常用印章“隴人蘇五”。老五最小,加之高中畢業後便開始了長期的逆境人生。父母親老了,走了,哥哥們便把關照我看作理所當然的責任。讓我感受到了更多的兄長們的關懷之情。

大哥在我還小時就去糜子灘務農,後來戴著“帽子”,過了近二十年的屈辱人生,早早地走了。

二哥是父母的驕傲,弟弟們的榜樣,從年輕時便曾幫助老人擔起過家庭生存的重擔。“文革”後,兄弟們都在縣城工作,四哥也回到家鄉,二哥的家裏便成了兄弟幾個經常會麵的地方。三哥、四哥和我若同時聚到他那裏時,二哥便會格外開心。

二哥和三哥都動過大手術。若我和四哥去二哥那裏時,他總要問三哥的身體情況,囑咐我們常去看望。

我的家搬到白銀後回縣城的次數畢竟少多了。每次見了麵,哥哥們都非常高興。為了與疾病鬥爭,二哥練了多年的氣功。還研讀佛經,不知什麼時候二哥居室裏有了一尊觀音像。他晚年自號“方圓先生”,我知道,二哥的讀經做功,既是養生,更是他那孤獨心靈的一種精神寄托和升華。我也喜歡看氣功方麵的書,後來又讀南懷瑾先生講佛經的書,與二哥見了麵,我便大侃南子或氣功的話題。兄弟們有時也會有些爭議,氣氛熱烈而開心。

由於長期遭受“極左”路線的壓抑和迫害,二哥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