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除了煙盤子上那一根槍硬,其他地方都是軟的。”每一次老板娘和莊幹蝦兒在床上幹那事,老板娘越發心急火燎,莊幹蝦兒越發沒有能耐,後來吃藥、紮針都無濟於事。麵對老板娘如花似玉的一張臉、如饑似渴的一張嘴,莊幹蝦兒覺得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對於床,他更有一種莫名的恐懼。特別是看見老板娘光溜溜的身子,兩個大奶奶脹得就像豬尿泡,在他麵前來回晃動,莊幹蝦兒常常瞪大了雙眼,不知所措,隻想拔腿跑。
他自己也試著努力過許多回,結果弄得一身大汗淋漓,每一次都在老板娘鄙夷的眼光中敗下陣來,從床上跳開,跑到鴉片煙榻上去了。
莊幹蝦兒又嚐試過許多辦法,把老板娘綁起來用篾條抽,甚至用紅蘿卜代替他那不爭氣的玩意兒。就算把老板娘弄得昏死過去,自己不行還是不行。莊幹蝦兒心裏清楚,怪誰都沒用。而且他本人的精神越來越差,成天恍恍惚惚的,走路都像在騰雲駕霧,一躺到煙榻上,就再也不想站起來了。對於那張床,莊幹蝦兒就慢慢的沒有一點興趣了。他把櫃台上收錢的事情都讓李四做了,隻要每一天按時給我送煙膏來,其他的事情都懶得管。
關於老板娘的風言風語,莊幹蝦兒也聽聞了一些。罵她,連口都懶得開,也沒有那麼好的精神;把她吊起來打一頓,他自己也明白,要打,可能還打不贏,就幹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打那以後,老板娘有事沒事就喜歡坐在燒臘店門口,衝著大街發浪了。
老板娘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時常滴溜溜轉,不光是看錢,看人更是這樣。她把豬頭肉過秤的時候,雪白的肩膀、手臂有意識在買主麵前展覽,顧客多的時候,還會把領口的盤扣解開兩個,鮮紅的肚兜露出一角,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燎燒著顧客們的心。當然,也有一些人不隻想吃鹵肉,更想吃老板娘。
莊幹蝦兒想,隻要她不在外麵偷人,浪就浪吧。這燒臘店的鹵肉錢,有一半還是她“騷”來的。
老板娘真的讓莊幹蝦兒如願以償:老娘不在外麵偷,就在家裏偷。
家裏除了莊幹蝦兒,就隻有李四了。
李四本人是個好小夥子,外地人,長的白白淨淨。他從來不與城裏的人交往,喝茶、打牌、聽戲,什麼都不來,吝嗇得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兩半用,風從麵前刮過,都想抓一把揣在懷中。莊老板發了月錢,李四小心翼翼用布裹了一層又一層,藏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李四的這一優點,讓莊幹蝦兒放心地把櫃台上的錢交給了他。
幾年前,老板娘從農村嫁到城裏來。本縣的人很多都知道,是莊幹蝦兒夥同王媒婆,半買半騙,從受了災的川東地區弄來的。她娘家姓趙,名字都沒有,“莊趙氏”也沒有人叫,大家都喊她老板娘了。那個時候,李四還是一個半大小子,一腳也踢不出一個屁來。老板娘也沒有比李四大幾歲,她勤快、熱情,莊記燒臘店的生意越來越好。隨之而來的是,莊幹蝦兒的煙癮也越來越大,家裏麵的境況和從前也沒有什麼變化,盡管這樣,老板娘還是沒有什麼怨言,因為生活比川東農村好多了。當莊幹蝦兒在床上幹那件事也蔫秋秋的,老板娘才真的有些抱怨了。
燒臘店周圍會掉一些碎骨頭、肉渣,鄰居的狗就會搖著尾巴跑來。老板娘看見了公狗和母狗糾纏在一起,一股無名怒火就湧上了心頭,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砸過去,“狗日的畜生!”在眾人的哄笑聲中,老板娘趕緊躲進房裏去了。
“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城裏人大多數都這樣為老板娘抱不平。
照理說,像李四這樣的人,是不會被老板娘看上的。但是莊幹蝦兒無能,老板娘就隻有找李四說話了:
“李四,你一天到晚把錢捏得那麼緊,想娶婆娘了嗎?”
李四不開腔。
“李四,出去給我稱點燈影牛肉回來。”
李四不開腔。
“快去,老娘給你錢。”
李四飛一般跑出去了。
“你個狗日的,把錢抱進棺材,以後死了,打一根金屌塞在屁眼裏頭。”
李四盡管吝嗇,但是從來不出門,店裏的事和家裏的事什麼都幹。
老板娘幹脆把自己的衣服都叫李四洗,李四從來沒有推辭,端著木盆就出去了。
有一天,李四在外麵洗衣服,老板娘到屋裏收拾東西,她發現李四的衣服裏麵鼓鼓囊囊的,翻開一看,原來藏著許多散碎銀子,老板娘大吃一驚,難道他吃裏爬外,把櫃上的錢偷了不成?
“李四,給我過來。”老板娘叫道。
李四的衣服還沒有洗完,一進屋,怔怔地站著,看到桌子上放的散碎銀子,他什麼都明白了。
老板娘冷冷地看著他,就像不認識似的。“家賊難防”幾個字,她實在不願意說出口。
這個該死的李四,又是半天踢不出一個屁來。麵對老板娘怒火燃燒的眼睛,兩人不言不語相持了半晌,李四“撲通”一聲跪下了,他紅著臉,喃喃說道:“是我拿了櫃上的錢,我看莊老板實在不成材,想給你留一點家底子。”說完,他讓老板娘到臥室裏麵去,他把自己的小床挪開,又拿出一個小鐵鍬,麵對著疤痕斑斑的磚牆,仔細地從牆角開始數磚,從上到下數八塊,又從左到右數八塊,橫豎交界處的那塊磚是鬆動的。老板娘看見李四把那一塊鬆動的磚小心翼翼摳了出來,裏麵是一大包的碎銀子、銀元、銅錢,用白布裹了一層又一層,白布已經泛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