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神秘的李小姐(1)(1 / 3)

綠油油的田地中,一陣風吹過,隨風搖曳的麥苗如同一頃碧波。遠處有農人吆喝著壯碩的水牛在犁田,腳下是肥得流油的黑油沙田,犁鏵翻卷開來的土壤如同膏腴,無論栽種什麼都會結出飽滿的果實。天邊偶爾飛來幾隻白鷺,停在田間吃草的水牛背上,村童跟著白鷺追,一會兒就看不見蹤影了。遠望霧靄蒙蒙的林盤深處,已經有炊煙升起了。

李四爺身著竹青色長衫,外套團花馬褂,足蹬千層底布麵鞋,走在自己的土地上,特別有精神。幾年來,李四爺已經是一個大糧戶了,在鄉下有一百多畝土地,在縣城還開有當鋪,找別人經營著。

想當年,自己隻是莊記燒臘店中切肉的夥計,自從與老板娘胡天胡地過了幾年,就讓一輩子的命運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本打算一輩子與老板娘就這樣過下去,把我們的蘭兒撫養成人,但是那一場大霍亂、該死的大霍亂,把一切都改變了。

李四爺想明白了許多事。親情、友情、愛情,什麼都是空的,隻有錢是最真實的,隻有土地是最有價值的。莊幹蝦兒夫婦死了後,燒臘店就由他做主,把店鋪和城裏的房子整個兒賣了,到鄉下置辦了二十幾畝土地,修了一處不大不小的院子。

嗅著自己田地裏芬芳的氣息,李四爺格外自豪。我怎樣從默默無聞的小夥計到今天的李四爺,就像做了一場夢啊。我一生勤勞、節儉,我做夢都在經營、算計,更重要的是因為我天性貪啊、貪啊!

燒臘店的老板娘死後,李四爺的心也被掏空了。他不想娶老婆,因為心中已經裝不下別的女人了。他把全部的愛傾注到了女兒身上,因為這是他與老板娘的結晶,而且,蘭兒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越來越像媽媽了。

李四爺對世界上任何人都信不過,對人情世故更是看得淡。隻有錢,他認為是最有用的東西,要弄到更多的錢,隻有貪,貪得無厭,才會把錢越聚越多。他最喜歡聽的聲音,就是把錢堆在錢上,像水一樣嘩嘩嘩流。

他深信,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要想辦法變成我的。

李四爺最初在鄉下置田建房的時候,鄉民們對他並不以為然,認為不過是一個城裏的生意人,在城裏呆不下去,到鄉下來而已。人們沒有看見過李四爺買肉打酒,也沒有看見過他扯布做衣裳,隻有對小女兒,他時常會大方一些。女兒李芝蘭快十歲了,是天生的大小姐,更是李四爺的掌上明珠。任何人都別想從他的口袋裏拿走一文錢,包括他自己,但是李小姐要什麼就買什麼,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會馬上去找梯子。

隨著李四爺的田地越來越多,七八年之後,已經擁有五十畝油沙田。

鄉人們不由得對他肅然起敬了。

想起創業之初的那段歲月,李四爺一點兒也不覺得艱難,反而有一種自豪與自信交織在一起的感情。那時候,家底子雖然遠遠超過了一般的鄉下人,他卻每天一大早起床,提著箢篼去拾糞,上半年撿狗屎,下半年撿牛屎,特別是大冬天,他凍得渾身發抖,也會緊跟在放牛娃的屁股後麵,路遇牛糞,會毫不猶豫揭下帽子把糞兜回家。

如今的李四爺,早是鄉下人羨慕的對象了。他沒有娶老婆,媒人就踏斷他家的門檻。

“模樣和年齡,我都不在乎,隻要有豐富的陪嫁。”李四爺的擇偶標準與眾不同,他像在集市上做買賣一樣論貨說價、童叟無欺。不斷有人來給他說媒,幾乎所有的姑娘都是因為陪嫁少了,沒有談成。

有一天談成了,新娘是個傻子。三十多歲了,沒人要。

眾人都不要的女子,反而讓李四爺動心了。傻姑娘的父親是崇州的大糧戶、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大糧戶很幹脆:我家有錢,隻要把女兒嫁出去,一天三頓飯有個著落,就行了。

李四爺來到崇州大糧戶家裏的這天,傻姑娘大張著嘴,笑了一整天,鼻涕全流進了嘴裏,吃得津津有味。李四爺從走進未來嶽父的家門一直到晚上離開,沒有問過任何一句有關傻姑娘的話。整整一天,他與未來的嶽父討價還價,要的價錢讓大糧戶著實肉疼。

兩人把屋子關得嚴嚴實實,屋外的親戚朋友圍了一大圈,焦急地等待著兩人談話的結果。天快黑了,他們從屋子裏走出來,李四爺一身輕鬆,大糧戶的臉黑得就像蒙了一層灰。親友們知道,價錢說好了,就準備留李四爺在家吃個便飯。這時候早就準備了滿滿一大桌,菜都快涼了。

“我就不吃了,還要趕路回去呢。”李四爺抖了抖身上的灰塵,背上布包就往門外走,連夜從崇州步行回到新津。

李四爺前腳踏出大門,大糧戶衝著他的背影咆哮起來:

“這個狗日的,不是娶婆娘,是來搶錢啊!”

傻婆娘嫁進李家的時候,李四爺把吹鼓手和花轎都省了,隻用了一挑滑竿就抬進了家門。他連新娘長什麼樣都沒有過問,直奔滑竿後麵的一輛平板車而去,平板車上放有幾隻巨大的檀木箱子,裝有豐盛的陪奩。李四爺仔細查看後,跟大糧戶許諾的沒有短少,他放心了,把傻婆娘領進了屋。

傻婆娘帶來一大批值錢的東西,金的、銀的、玉的,把李四爺的眼睛都看花了。陪嫁過來的生活日用品更算得上奢侈,李四爺摸來摸去,愛不釋手,但是他一件也沒有舍得用,全賣了,又新置辦了幾十畝田。

李四爺在鄉民眼中已經算作大糧戶了,卻保持著早起晚睡,隨時隨地撿牛屎的習慣。他走在前麵撿,傻婆娘就在後麵提箢篼,按照李四爺嚴格的家規,屋裏的長年、老媽子都不能在外麵拉屎、撒尿,必須把糞便帶回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