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人道:“他娘的,中午給咱們吃些糟糠粗麵,又隻派了這點人來搬,那要搬到何年何月去?”一個老人接道:“虎頭,你還不知道吧?咱們隻能吃著糟糠粗麵,我卻聽說鹹陽城內外的有錢人家呀,酒肉吃不完就都倒去喂狗啦,畜生也比咱們吃得好哇。”
虎頭“嘿”一聲歎息,向那白淨的中年漢子說道:“陳勝大哥,你是屯長,能跟那兩個朝監說上些話,你勸他們給咱們吃些好的唄,這樣打仗也有力氣呀。”
陳勝歎道:“兄弟們,我雖是個屯長,處境卻是和大家一樣的,天天吃不飽飯。哼,在那兩個朝監看來,咱們便是豬狗一般哪。”頓了一頓,又道:“好吧,咱們先把這些兵器搬出去,幹完了活,我保證大家能吃上頓飽飯!”這幾個老實巴交的鄉農聽了他這番言語,再沒二話,當下向外搬運起兵器來。
徐興隨著眾人一起幹活,心道:“這個陳勝說話無人質疑,料來平時重義守信,是個人物。剛才又聽旁人稱他為屯長,和我哥哥吳廣的職稱一樣,兩人必定相識,我不妨先問問他。”想到這正要開口,陳勝已湊到他身邊,道:“小兄弟,你是哪裏人啊,也是被官府強征到這裏的麼?”
徐興將自己的出身照實說了,並問:“陳大哥,實不相瞞,我來這裏是尋找親生兄長的,他姓吳名廣,你可識得嗎?”陳勝“哦”了一聲,睜大眼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笑道:“豈止是認得,我二人就差拜把結義了。”
徐興聽罷心中激動,說道:“小弟初見陳大哥的風采,便已仰服,沒想到你又是我兄長的至交,真是可喜可賀呀。”陳勝一隻手搭在徐興肩膀上,說道:“賢弟誇獎了。你哥吳廣也曾跟我說起過他有個弟弟,隻是遠在家鄉,不知生死,談起你來時常灑淚。哪知今日小兄弟你竟自己尋來,你哥要是知道你來找他,早就飛奔回來啦。”
徐興剛聽到這,忽覺陳勝壓在自己肩頭的手掌重逾百斤,似乎想試試自己力氣。他微微一笑,運起體內那股渾雄的滅秦真氣來,其中一股緩緩流過肩膀,陳勝就覺手心一熱,如火燎一般,忙將手縮了回去。開始他見徐興長得俊秀文雅,雖然滿臉汙泥,但仍讓人感到氣度雍榮,與那粗獷勇健的吳廣並不相似,因此對他所說有些懷疑。此刻一試之下,不禁撫掌大笑道:“賢弟好高明的本領,隻怕你哥也得甘拜下風呀!”
徐興不願奪了哥哥的名頭,拱手笑道:“小弟不敢,我兄長是天生神力,卻是誰也敬畏他的。”陳勝“嗯”了一聲,旁邊的虎頭接口道:“小兄弟,你可別說大話,我們陳大哥跟吳廣扳腕子,那也是不分勝敗哪。”
徐興素知哥哥氣力拔山,天下少有人及,聽了此話不禁暗驚,看了看陳勝。陳勝笑道:“別聽他胡嚼。你哥去市集上幫工,晚一點才能回來。”虎頭急道:“我哪有胡說,明明……”陳勝一把抓住他後領,輕輕一擲,將他扔出一丈多遠。虎頭在地上打了個滾,灰溜溜爬起身幹活去了。徐興看在眼裏,暗暗咂舌。
不知不覺已到了黃昏,一夥人才把一少半的兵器搬到帳外。虎頭罵道:“他娘的,這老半天才搬出這麼點,等淋完雨還要再將它們搬回去,累也累死了。”
忽然間,徐興一拍大腿,叫道:“哎呀,諸位哥哥,咱們真是糊塗呀。一開始咱把這大帳拆了,兵器不就都能淋到雨了嗎?”在場幾人一聽,怔了半晌,相對一起大笑,“哈哈,哈哈”之聲響徹營地。
眾人邊笑邊罵自己愚笨,鬧了好一會兒。此時雨勢漸小,四周營帳裏卻一片寂靜,眾鄉民都已在官兵的督促下早早安歇。陳勝一幹人聽從了徐興的建議,都七手八腳地去拆軍帳。
拆著拆著,陳勝忽然站直了身子,長籲了一口氣,說道:“兄弟們,等咱們將來富貴了,可別忘了老朋友啊!”一個年紀較老的鄉民啞然笑道:“陳兄弟,你在說什麼胡話哪。現在你在屯裏也算個小官了,可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吃苦挨餓嗎?”陳勝一笑,朗聲道:“燕雀怎會知道鴻鵠的誌向呢?”說罷用手拉住帳篷一角,縱身躍下木梯,露出了滿帳的兵器。
徐興和大夥站在一起,看著兵器堆上冒出滋滋的白氣,隻覺得這場雨下得酣暢無比。一瞥間,見陳勝獨自走到一顆大樹旁,抬腳踹了幾下樹幹,樹上“撲嗵”掉下一包東西來,被他一把接住。眾人都向他看去,隻見陳勝走回來,手中捧著一個油布包,向眾人笑道:“請兄弟們吃頓好的。”說著將包解開,裏麵盡是些熟肉。大夥看得直流口水,陳勝道:“這有兩隻燒雞,三斤牛肉,大家都分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