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興待吃飽喝足,坐在一棵樹下的蔭涼地歇息。他想起王玉曾說過劍柄中有兩個秘密,剛才也忘了請教,這時便趕緊取出短劍,左手捏住劍身,右手抓住劍柄一擰一拔,魚遺劍“叮”一聲一分為二。
他向劍柄中一瞧,卻見劍柄內空無一物,不由地眉頭一皺,心道:“看來王老伯已將劍柄中的物事取了出去,這才放心地把劍送給我。唉,可既然沒有長生丸,我空手回去見陳大哥,他肯定不會高興的。”不由地暗暗發愁。
徐興背靠樹幹坐了一會兒,轉念又想:“是了,王老伯指名道姓要把魚遺劍送給我哥,等我回去見著他,將今天的事一說,他是個大度之人,一聽便會把魚遺劍讓與陳大哥。到時候陳大哥既得人所愛,也許便不會因為長生藥的事為難我了。”
他想通此節,心中登時如放下塊重石,輕鬆了不少,起身繼續往回走。待出了小吳莊,瞧見路邊不遠處有個買牲口的大木圈,旁邊一個男子正興高采烈地數著銀子,便走過去道:“這位老哥,我走的乏困了,想在你這裏買一匹馬。”
漢子笑道:“今天生意好,馬是沒有了,隻剩下兩頭驢子,你要買麼?”
徐興往柵欄中一看,見兩頭灰驢哧溜溜地打著響鼻,一邊還搖頭晃腦地大嚼著草料,不由的心下喪氣,可想想總比步行好些,便依言掏出十兩銀子給了販馬漢子。那漢子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說道:“今兒個真是發了橫財啦,先是一群老鄉將俺的好馬買去馱木箱水缸,剩下的兩隻驢子竟然也有人看對,哈哈。”徐興白了他一眼,漢子笑道:“嘻嘻,小兄弟等著,我給你牽驢去。”說著跑進了柵欄。
他牽了一頭個大的驢子便往外走,那頭灰驢見有人來拉自己,雙足撐住地麵,卯足了勁硬是不走。漢子在它屁股上拳打腳踢,好容易將它拉到徐興麵前。徐興皺眉道:“這怎麼叫我騎呢,它願意走麼?”
販馬漢子笑道:“這位小哥,驢子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麼,敢問你往哪個方向走?”徐興一指東南方。販馬漢子叫道:“瞧好了!”說著向西南方向猛拉灰驢。那灰驢頭上吃疼,這下可紅了眼,四足一挺,一步步向東南方向退去,將那漢子拉滑了好遠。
徐興瞧得又氣又笑,跑過去一躍上了驢背,讓它頭衝東南,向後一扯套頭。灰驢脾氣倔極,感覺有人上了自己的背,又讓自己停住不前,登時火氣大冒,蒙到頭便向前方衝了出去,黃塵起處迅如奔雷,隻把販馬漢子看得呆了。
徐興兩耳呼呼生風,趕緊爬伏在驢背,恍惚間像回到了黑電的背上。他沒想到這頭驢子速度竟如此之快,加上催動方式特別,不由地想:“為人可不能像這頭驢子般一意孤行,否則被別人玩弄於鼓掌之中還不自知呢。”
奔了小半個時辰,大約奔出三十裏地,驢子腳步慢了下來。徐興心道:“這灰驢到底不如黑電神駿,跑了這麼點路便如此吃力。”他又摸了摸腰中的魚遺劍,心中無比踏實,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這寶劍時的情景,還有那俏皮胡鬧的花漣,一直到深山中傳授自己內功的恩師秦舞陽,還有……”
徐興腦海中突然一亮,想起秦舞陽曾跟自己說過,那長生藥丸本是徐福尋仙不遇後自製的毒藥,勢必要毒殺一些人,用來警醒世人不要為了一個莫須有的追求而空耗一生。他暗叫糟糕,心道:“如此說來,得不到藥丸的人還是幸運的。恩師過世後,這件事世上便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怎地現在才想起來?唉,得趕快回去告訴王老伯。”
徐興一勒韁繩,便於往回走。誰知那灰驢倔勁發作,直跑得口吐白沫,硬是不肯停下。徐興暗暗叫苦,魚遺劍刷拉出鞘,叫道:“你這蠢驢,再不停下我取了你性命!”正欲挺劍刺下,忽見前麵道路上“噌”地繃起根繩索,灰驢前蹄一絆,登時跪倒。
這一下來得太過突然,徐興忙向上一躍,身子失衡,魚遺劍脫手飛出。他在空中轉了一圈,滾跌在草叢之中。還沒站起,就覺身子一緊,一張大網從平地卷起,將他整個人兜在了空中。
徐興心知中了埋伏,暗叫糟糕,隻覺自己雙手被網兜緊緊貼身縛住,移動不了半分。正在這時,吊著他的大樹後傳來一聲咳嗽,轉出一個人來。徐興一見之下,“啊”一聲叫出來,隻見此人麵色蒼白,頭發蓬亂,一隻胳膊齊肩而斷,空蕩的袖子束在了腰帶中,正是毒醋門的二當家祁連生。
祁連生仰天哈哈大笑,笑聲尖銳刺耳,有若梟鳴。笑了好一陣,才道:“這繩索套上次被你躲過,你還能躲得了第二次麼?”
徐興先前還不知此人是否尚在人世,但此時一見,隻覺他行事卑鄙下流,惡狠狠向他啐了一口。祁連生正在得意之際,並無防備,一口濃痰正中眉心。他氣得哇哇大叫,跳起來在徐興腹部打了兩拳。徐興有滅秦真氣護體,自是挨受得起。但他怕祁連生另行毒計傷害,便裝痛“哎呦哎呦”叫了兩聲。
祁連生拳頭被震的生疼。可他聽見徐興的叫喊,還以為自己功力又長進了不少,嘿嘿一笑,卻淒然道:“小鬼,你這點疼算什麼?我那日被你害得自斷一臂,同門中人也因我想獨吞魚遺劍而追殺於我,你可知我這麼長時間來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邊說邊四下摸索,撿起跌落在草叢中的魚遺劍,雙手捧著端詳了良久,稱歎不絕。看了一會兒,又道:“我那日見自己偷的劍是西貝貨,就知是寧隱老兒從中做了手腳。過了三個月,我養好了傷又去找他,哪知道已莊毀人離,寧隱老兒逃得不知去向。當真是蒼天無眼,叫我報不了仇,可恨啊可恨,唉。”
徐興叫道:“你們毒醋門真是卑鄙無恥,王老伯一家對你們盛情款待,你們卻為了一把劍燒毀了全莊,簡直是禽獸不如!”
祁連生一怔,道:“我們又沒燒寧隱莊,你才是胡說八道。”他一揮手,又道:“再說,我早已是同門追殺的罪人,他們做什麼我又怎會知道?”徐興哼了一聲,不去理他。
祁連生笑道:“哈,我看你東拉西扯,是想拖延時間。”說罷拔出魚遺劍,又道:“我幾年來日夜尋覓不停,終於將寧隱老兒找到,本想殺他奪劍的,怎知那老狐狸找了你這麼一個替死鬼,可惜呀可惜。”
徐興心中驚道:怎麼可能,難道王老伯早知在暗處窺視他的就是此人?又故意讓我拿著魚遺劍來吸引刺客?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之前對王玉的好感開始動搖。
祁連生見他臉露驚恐,更是得意,笑道:“也罷,反正你也和我有仇,遲早也得去找你,現在正省了事啦,正好拿你喂喂寶刃。”說著持劍上前。徐興此時心裏的疑竇成百上千,實在不想此刻便死。他雙眼一閉,暗暗運氣,想使出千斤墜來把繩子扥斷。
正在此時,聽得遠處飄飄忽忽有馬蹄聲響。徐興睜眼一看,隻見東南方塵頭大起,一隊人馬向這邊而來。帶頭的兩人衣衫鮮明,像是女子,其中一人遠遠叫道:“前麵的是徐興兄弟麼?”正是孔賽男的聲音。徐興忙大叫道:“賽男姐,我在這裏!”
祁連生見對方有大批援手到來,忙跳起來挺劍刺向徐興。徐興被吊空中,奮力向旁一扭,躲開要害,左手臂卻被劍鋒劃了個不深不淺的口子,登時血如泉湧。祁連生見隊伍將近,一擊卻沒有置徐興死命,不敢再留,忙向西麵逃去。
原來孔若楠和徐見秀到了義軍大營後,眾人都來相認。孔賽男見多年渺無音訊的姐姐突然回到自己身邊,不由地又驚又喜。姐妹倆躲到帳中,連哭帶笑地說了好些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