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靳在地看了看徐興,也覺得麵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他的名字,隻是半張著嘴盯著他看。
花漣見靳在地樣子古怪,心中害怕,左手緊緊抓著徐興的右手。果果指了指她隆起的肚子,拍手笑道:“姐姐的肚皮好圓呀,是藏了好吃的糖果麼?”
徐興摸了摸果果的頭,笑道:“那可不是糖果。你要是想吃糖的話,哥哥明天幫你買。”果果人小鬼大,想現在就要,便嘟起嘴假裝苦惱。徐興又道:“果果,好久不見,你每天在幹些什麼,想哥哥麼?”
果果扣著破爛的衣角,道:“那時候,我每天跟著孫奶奶上山砍柴,還有拔草喂小兔子……”她眼睛忽然一紅,嗚咽道:“後來孫奶奶死了,沒人給我做飯,我餓得不行,和小兔子吃了好些天野草,幸好沒多久靳二叔和鴛鴦姨娘就來這裏陪我,再後來雪雁姐姐就回來了。”
她抓住徐興的手,抬頭又問:“大哥哥,你和雪雁姐姐不是一塊走的麼,怎地不和她一起回來?”
雪雁一直低頭坐在旁邊,聽到這裏再也忍耐不住,淚水奪眶而出,起身便走。
徐興叫道:“雪雁,朝廷兵馬將義軍衝散,我倆被迫逃至此地,實屬無奈。我哥哥他……他也命喪沙場……”說到這裏聲音哽咽。鴛鴦驚道:“什麼,吳廣兄弟戰死了?”徐興點了點頭。鴛鴦心中悲痛,一聲不吭,掩麵進了後廚。雪雁也停住了腳步,卻不知該和徐興說些什麼。
徐興拭了拭流下的淚水,端起麵前的粥碗吹了幾口,又撫了撫花漣的脊背,說道:“漣妹,你孕身柔弱,先喝了這碗熱粥去去寒氣。”
花漣又餓又乏,接過粥碗正要去喝,誰知雪雁一步搶上,將她手中粥碗奪過,同時右手又將她麵前的那隻碗拿起,手一揚雙雙擲到了窗外。
徐興臉上登時血色全無,淒然道:“雪雁,你幹什麼!”他向來心高氣傲,從不肯寄人籬下。這次本來在山洞中也可以將就一夜,可是一來想到花漣有孕在身,受不得風寒。二來又想看看雪雁是否安然回來,所以才上門相擾,怎知鬧了個如此尷尬的場麵。
花漣臉上通紅,一拉徐興的手,小聲道:“咱們還是走吧。”
雪雁回過身來,大聲道:“我……我可沒那麼小氣,隻是那兩碗粥有……有古怪,不能吃!”徐興聽了一驚,和錢方二人走到窗口觀瞧,隻見一隻黑狗正在舔舐剛拋出去的粥碗,舔著舔著,忽然後腿一蹬,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錢四甲和方七順瞧見,直嚇得腿肚子抽筋。都想到自己若是早些將這粥吃了,下場不免與這隻黑狗相同。他倆不知雪雁為何會加害自己,如此想來,外麵灶台上熬製的以毒攻毒的蜈蚣湯多半也有貓膩。
二人越想越怕,方七順幹笑道:“雪雁,我們和另外幾個兄弟約好喝酒,就不叨擾你們啦。”沒等雪雁回答,便拉著錢四甲奪門而出了。
徐興驚疑不定地望著雪雁。雪雁見連他也懷疑自己,心中氣苦已極,也不向眾人解釋,隻道:“那兩碗毒粥是特地給剛才那兩人吃的,你們要是怕剩下的粥有毒,那就別喝啦!”
她說完走到桌邊,從盆裏舀了一碗粥,仰脖咕嘟嘟喝了,轉身回到了裏屋。徐興見靳在地和果果也在喝,並無異狀,便也舀了一碗粥喝了起來,暗道:“看來這倆人當年得罪雪雁,雪雁此時才要報仇。”心下隱隱有些驚懼。花漣卻不敢再喝,果果跑到後廚,拿了幾塊幹餅給她。
幾人吃喝完畢,鴛鴦洗碗筷時,悄悄將徐興拉到一邊,問道:“你和雪雁是怎麼回事,怎地她一見你便抹眼淚?”徐興支吾了半天,答不上來。
鴛鴦歎了口氣,已明其理,又道:“吳廣兄弟不幸戰死,也沒個人來教導你。你哥哥生前對人重情重義,希望你能以他為榜樣。”徐興知道她嫌自己對雪雁用情不專,想要說些什麼,可這事確實也無從辯駁,隻好默默點了點頭。
眾人聊了一會兒,即將安寢,鴛鴦道:“今夜既有貴客造訪,咱們女眷就都睡在這裏,徐興兄弟和靳二哥先去孫婆婆遺下的空房睡吧。”
大夥聽了都無異議,隻有花漣一人拉著徐興的手不願和他分開。徐興好說歹說,才將她哄得消停,自己便隨靳在地去了不遠山腰處孫婆婆的老屋。
徐興在幼年時就認識靳在地,那時見他高大勇猛,還特別崇拜。此時見他多年來中毒未愈,還是傻嗬嗬的,不禁心下難過。兩人到了孫婆婆屋中,上炕歇息。徐興想跟靳在地說會兒話,順便了解一下雪雁近來的狀況。可靳在地嗚嗚啊啊的不知所雲,他聽了一會兒,又困又乏,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另一邊的屋中,幾個女子也已安歇在床。鴛鴦和果果睡在中間,將雪雁和花漣隔開。寬衣時,雪雁偷眼向花漣細瞅,見她容貌雖是嬌美,但較自己還尙遜著幾分,皮膚也沒有自己白淨。想起徐興為這人而棄己,心中一時針紮似的疼痛。
四女躺在床上,鴛鴦向花漣問起她和徐興相處的點滴,還有徐興對她是否愛護,花漣都一一作答。雪雁在旁邊越聽越悲,躲進被褥裏暗暗飲泣。
果果聽見了,湊到鴛鴦耳邊,悄聲問道:“姨娘,雪雁姐姐怎麼啦?”鴛鴦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問話觸痛了雪雁,暗暗後悔,一時不知該如何規勸。
花漣和雪雁愛著同一個男人,知道她的心思,又聽她哭得傷心,便道:“雪雁姐,你別難過啦。其實,我看得出來,徐興他常常想念你,他……他還是很喜歡很喜歡你的。”
雪雁聽到這話,漸漸停止哭泣,從被褥裏探出頭來,說道:“我問你,你肚子裏的孩子有多久了?”花漣撫了撫肚皮,道:“從我發覺到現在,差不多已有四個月啦。”
雪雁道:“那徐興天天都陪在你身邊麼?”花漣道:“他是義軍首領的弟弟,朝廷裏總有人追殺我們,我倆整日都在逃啊逃的,他自然得陪著我,保護我。”
雪雁又道:“嗯,那你為他放棄了榮華富貴,想必也是心甘情願了?”花漣道:“嗯,是呀。我從小雖然衣食無憂,但活的從不快活。自打遇見了小甲魚,我才知道……知道人是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上。”果果奇道:“那是為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