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們這才知道那個傳說是真的:原來喝了東方仙人的血、便可以無懼於日光!”卡蓮舒展開身子,變成了一名黑發藍眼的八九歲女孩,吮著手指頭坐在搖椅上,對著迦香吃吃地笑了起來,“所以我們隻有把他釘入了鐵棺材——然後,就等著你自動送上門來。”
在這樣目光的逼視下,迦香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
“想逃麼?不管羅萊士了?”女童冷冷看著她,譏笑,“不過的確也不用為他擔心,他一定死不掉,哪怕被釘在鐵棺材裏幾千年。餓急了、他大約會自己喝自己的血吧?”
那樣冷酷的描述,讓紫衣女子站定了腳步,眼神雪亮。
“你們想怎樣?”雖然因為寒意而微微發抖,迦香用力平靜自己的語氣,對著一窟的吸血鬼發問,“你們需要我拿什麼交換,才肯將羅萊士放出?”
“很簡單啊。”卡蓮的貓眼裏閃過隱秘的渴望,“我們隻想得到救贖,所以——”
語聲停頓了。仿佛有默契一般,兩列吸血鬼一起微笑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舉起手中晶瑩的水晶高腳酒杯——
“所以,請你用血注滿這些酒杯。”搖椅晃晃悠悠,那個黑發藍眼的小女孩看著臉色蒼白的紫衣女劍仙,微笑著吐出一句話,“用你所有的血,來換取羅萊士的自由吧。”
迦香看著麵前林立的水晶杯,詫然:“你們要吸血?!一百年的期限不就要到了麼?……你們現在卻要吸血毀約?不怕天帝將你們驅逐?”
“哈哈哈哈……”一窟的吸血鬼陡然大笑了起來,眼神譏諷。
那個女童看著她,眼裏也有憐憫和譏笑的光:“劍仙姐姐啊,你怎麼這樣天真呢?你以為我們是什麼?天使?我們是吸血鬼啊——隻要達到最終的目的,還需要遵守什麼誓約呢?”頓了頓,湛藍色的眼睛再度眯了起來,冷冷:“而且,既然神仙的血才是解救我們的良藥,我可不相信你們的天帝會這般大方地犧牲自己人——還不如我們自己來動手!再說……”
“嗬嗬,我們一開始就沒打算要長久做天帝的子民。為了換取日光下行走的權力而齋戒也罷了,若是以後都不許我們喝人血、用那些乏味之極的牲畜血充饑,那怎麼受得了?”女童齜牙,露出一口尖利整齊的白牙,笑笑,“我們不是羅萊士……我們還熱愛吸血和放縱的生活。他是真的想永遠擺脫吸血鬼墮落的生活,所以嚴格地遵守著契約,甚至處死了十幾個犯戒的同族,引起了大家的公憤——不然為什麼我們對他這樣毫不容情?”
“你們……本來就是要過河拆橋?”看著麵前這群邪魔,迦香喃喃。
“是!”刀兵列隊的盡頭,搖椅上那個孩子愜意而得意地晃動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裏麵光芒流轉,覷著蜀山的女劍仙,一口承認,胖胖的小手裏玩著一隻水晶高腳酒杯,“但是,盡管這樣,你也不會拒絕獻上你的血吧?除非你想聽羅萊士在鐵棺裏呼叫一萬年?呀,如果你不忍心,鐵棺裏有一根桃木釘子,如果我一按這個機簧,就會直接釘穿他的心髒、這樣他立刻解脫了呢。”
“你說,哪一樣好呢?”卡蓮的手玩弄著搖椅扶手上的一個機簧,臉色譏諷,仿佛貓看著爪子底下掙紮恐懼的獵物,“嘻嘻,其實我完全可以抓住你、不容你反抗地吸幹你的血——但是看在羅萊士的麵子上,我還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別說了!”迦香忽然揚起了頭,將手往著攔在麵前的劍刃上揮去——嚓地一聲,腕上血脈斷了,血流如注。
“哪一個先開始?”握著流血的手腕,紫衣女子冷冷看著麵前兩列吸血鬼,“快點,一個個來,可別浪費了。”
仿佛被那樣鎮定絕決的神色驚住,所有吸血鬼眼裏出現了短暫的動搖,然而很快狂喜酒蔓延上了他們的眼眸,紛紛遞上了手中的酒杯。
血如同殷紅的酒,注入一排排的水晶高腳杯,在燈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一杯注滿,就有蒼白的嘴唇急不可待地湊上去,一飲而盡,發出滿足的歎息。那些長年不見天日的蒼白吸血鬼,在分享到百年來第一杯人血的時候,如同飲下瓊漿玉液,個個眼裏有迷醉和狂喜的神色。
終於可以解脫……終於可以從這永無盡頭的黑夜裏解脫!
可以象所有人一樣行走於日光之下,不用蜷縮在陰影裏和老鼠蝙蝠為伴,不用畏懼火刑架和桃木釘,可以更加放縱地享受永生帶來的所有樂趣——縱情聲色,享用美食,保持永遠不老不死的美麗外表。這樣的永生,真是讓人不願成仙成佛呢。
眼前一排排水晶杯綿延著,似乎看不見盡頭。
血從身體裏無聲無息地流走,注滿那一杯杯的高腳水晶杯,鮮豔得猶如寶石。長長的列隊中,紫色的霞帔拖地而過,迦香張開雙臂,雙手手腕上各有一道深入見骨的傷口,血從腕脈裏注入左右兩列吸血鬼手中的水晶杯。
“居然還能走?”一半的吸血鬼紛紛滿意地執杯退開,列隊盡頭的搖椅裏,小女孩吮吸著自己的手指,有些詫異地看著麵色蒼白的女子一步步走過來——那麼多的血流走了,如果換了常人早該意識模糊地倒地不起,而這個女子居然還堅持著走過來。
難道是因為她是劍仙的緣故麼?……
一步,又一步,離那麵呐喊的牆壁的距離不過十多丈,卻仿佛遙遠得在天的另一頭。
“羅莎蒙德!羅莎蒙德!”仿佛也感覺到了她的靠近,那個聲音用盡力氣喊著她的名字,蒼白的手拍擊著牆,然而卻是極度的絕望和焦慮,在黑暗中幾乎要窒息和瘋狂,“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羅萊士……大量的失血讓她的意識逐漸模糊,迦香蒼白的嘴唇翕動著,喃喃。
神智仿佛從身體中抽離了,她堅持著不讓足下癱軟,一步一步向著列隊盡頭走過去。她沒有看見胸口的靈珠的光芒,隨著她逐步的前進慢慢黯淡下去,猶如枯萎的花苞。
最終無法堅持走到盡頭,眼前便一片蒼白,仿佛無數飛花在視線裏盤旋而落,繽紛燦爛,而她覺得身體輕得不受力,幾乎踩一下地麵便可以翩然飛起,旋舞於空中。然而,就在她下意識地踩踏地麵的瞬間,所有力氣都隨著血流出了身體,她象一棵折斷的蘆葦一般伏到在魔窟冰冷的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