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淪陷(1 / 3)

“三郎攻下了彭城,遣人去接太公一起進城,太公卻是不願。三郎無奈,隻得叫我親自去沛縣接了太公和兒女過去,我在路上寂寞,你在此左右也是無事,何不一起與我同行,彼此也有個伴?”

呂雉命人將我請出張良暫居之所的大門之後,這樣對我說道。

見我遲疑,她又笑了起來:“沛縣距離彭城不過一百餘裏,等我接了太公之時,子房想必也已奉了三郎之命到了彭城。”

她說話的時候,口氣聽起來像是在問詢,眼底裏透出的,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她其實也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回答吧,因為馬車就已經停在了我的麵前。

我在心裏苦笑了下,劉邦,他真的以為他這群烏合的兵馬可以長久地霸占住彭城了嗎?

就這樣,我坐上了呂雉的宮車,朝東而發了。

如果說彭城還有什麼能讓現在的我牽掛,那就是利蒼了。我想起在他跟隨劉邦大軍東進的前一日,他特意尋到了與我辭行,我無法阻止他隨劉邦東征,我所能做的,隻是叮囑他要小心,千萬小心,便是夜間睡覺也是不能放鬆,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直到他望著我,對我露出不解卻又如少年般明亮的笑容。

他會沒事的,我對自己說,他是將來的軑侯,長沙國的丞相,而我……

不,我卻不會是他的妻,不會,我隻是恰巧有了辛追這個名而已,以後的我,隻會是張良的妻,誰也無法改變這一點。

我倉促而有些慌亂地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妹妹,在想什麼呢。”

坐在我對麵的呂雉突然開口問道。

我回過了神,坐直身子,對她笑著搖了搖頭。

她看了我一會,似乎隨口問道:“妹妹年歲也是不小了吧,怎麼至今仍是未嫁?”

“到了該嫁的時候,自然便會嫁了。”我笑著說道。

她亦是輕笑了起來,露出了眼角的細細尾紋。

“是啊,到了該嫁的時候,自然便會嫁了……,”她重複了一遍我的話,長長地歎了口氣,“哪個女人又不是這樣過來的?從前我不也是這樣嫁與三郎的嗎?”

我微微一笑,沒有接話,她卻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當中,像是在講給我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那時候,他還不過是個泗水亭長,比我大了整整十五歲,家中又已有了兒子劉肥,我的父親卻是看中了他,我便嫁了過去,日日操持家務,侍奉太公,後來我生了一雙兒女,還要自己下地做活……他押送驪山勞役的時候,自己帶了役工跑到芒碭山扯旗起事,我卻是被官差捉了下到沛縣獄中,遭了獄卒的淩虐,幸而被他看見,一怒之下打了那個獄卒,我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說到這的時候,她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道異樣的光彩,卻是猝然止住了,飛快地看了我一眼,才自嘲般地笑了下:“從前他是經年不在家中,我難得見他一麵,現在他稱漢王了,我到了他的身邊,卻還是難見他的麵啊……”

我突然想起了那日進宮之時,在她身後一字排開的那些劉邦的姬妾,一個個,都是那樣的年輕嬌豔,那樣的婀娜多姿。

“可以天天見麵的,未必一定可以陪到最後,姐姐隻管放寬了心。”

我笑道。

她一怔,隨即伸出骨節粗糲的手,朝我點了一下,自己也笑了起來。

這一路呂雉趕得很是急切,我們經過彭城北郊的城門之時,正是晨光微露,到處鬱鬱蔥蔥,大路之上卻是看不到一個巡邏士卒的身影,城門之上,迎風招展的一麵麵旗幟之上,鬥大的“漢”字清楚地顯現,隻是一邊的守卒,竟也都是靠著雉堞,看起來昏昏欲睡。

呂雉的眉頭皺了起來,似是在思忖什麼,片刻之後,她卻並未停留入城,反而令那車夫加快朝著北麵沛縣趕去。

“姐姐為何不進城勸下漢王?子房亦是對我說過,攻下彭城未必好守,不如棄城西歸入關的好。”

我有些意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看剛才呂雉的樣子,明顯也是覺察到了現在的彭城毫無防守而言,她為何不入城提醒劉邦?

呂雉歎了口氣,眼底裏有一絲落寞:“三郎性拗,我的話隻怕未必聽得進去,還是請太公過來的好。沛縣距此不過百餘裏,讓那車夫不歇趕路,晚間便可到達,明早再請了太公一道趕回,想來應無大礙。”

到達沛縣的時候,天色已是黃昏,呂雉所住的宅子,便在那沛縣南城。宅子並不大,穿過門庭,便是一間堂屋,後麵幾間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