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室中,張昱盤坐運功,閉目暗自調息,氣走十二周天。等到約莫三更時分,他倏地張開雙眸,眼中神光迫人,顯是一番調息下精力充沛無匹。
當下張昱換了一身夜行勁裝,並將寶劍帶上,對於李靖他並不敢小視,此人文武雙全,日間觀之其武道上造詣亦是非同小可,絕不能掉以輕心,若是一著不慎,陰溝裏翻船可就貽笑大方了。
收拾利落後,張昱悄悄推門出來,見四下無聲,一片寧靜。緩步來到李靖住處,隻見窗上燭光隱顯,顯然李靖此時尚未入睡,這還是張昱生平第一次準備殺人,繞是他自負武藝了得,也不禁暗自惴惴,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
張昱平靜了一下心境,保持心若止水的超然境界,輕輕的叩擊李靖的房門,誰知門竟是虛掩的,一推就已敞開。
屋中,桌上燭火兀自燃燒,可是看牆角床上卻是空無一人,李靖已是不知所蹤。張昱暗自凝息戒備,緩步進入室內,口中低聲道:“李兄,李兄你在何處?”四下仔細一搜尋,確實不見李靖蹤跡。
張昱暗暗納悶,心道此人莫非日間飲酒過量,此際酒意上湧難以入睡,出去散散酒氣不成?轉念一想,又覺這個推論是不成立的。
定睛一看桌上放有一張素箋,走上近前,上麵幾個娟秀的字跡印入眼簾,上書:張昱賊子,你來遲了。觀其筆跡,分明是女性所書。
張昱何等聰慧,此時已是全然明白,晚間在楊素書房轉角看到的黃色裙角之人可以確定是紅拂了。想是紅拂無意中窺聽到楊素父子與自己暗中商談內容,知曉楊素對李靖動了殺機.,而她日間見了李靖後驚為天人,視為當世罕有其匹的英雄豪傑,對李靖那種超乎尋常的愛慕使她不畏生死,及時前去告知李靖,李靖得到消息後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兩人想已早就夤夜逃遁了。
此時張昱並沒有感到失望,反而渾身上下都有一種輕鬆的感覺,自己自負謀略武藝無不是上上之選,本不屑這種低下卑劣的手段,今晚為了迎合楊素父子不得不說違心之言,不得不行違心之舉,本已是令其十分壓抑難受,此際看李靖得以逃脫,心中也是暗自為之高興。
張昱暗暗在心中對自己說:我要堂堂正正的在沙場上擊敗李靖,日後疆場上如能與之相逢,也算平生快事。
可是很快惆悵又籠上心頭,紅拂那明豔照人的模樣不時閃現眼前,張昱清楚的知道,自己此生已經永遠失去追求紅拂的機會,再也沒有機會凝聽那不似人間所有的天籟,不光如此,恐怕在紅拂看來,自己還是一個陰險歹毒、卑鄙無恥的小人,這種被心仰女子鄙夷的感覺讓張昱鬱悶無比,幾欲吐血。
同時他也對紅拂暗自欽佩不已,一個歌妓竟然有如斯膽識去相助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竟然甘冒奇險來違逆權勢滔天的越王楊素,這種俠肝義膽讓身為男兒身的張昱亦自汗顏。
張昱強行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一路疾行來到楊素書房,楊素父子二人並未歇息,亦在書房等候張昱消息。
楊素一見張昱神情,白眉一軒道:“怎麼,賢侄莫非失手不成?”張昱暗驚楊素眼光毒辣,連忙將方才事情一一稟告,並將紅拂留下書箋遞給楊素。
楊素看後臉上閃現一陣酡紅,目射厲光,使人不寒而栗,他狠狠的將手中書箋撕成碎片,低聲怒罵道:“賤婢安敢如此欺我!”
楊玄感亦是麵露猙獰,一旁大聲叫道:“爹爹,想此時天尚未明,京城城門緊閉,李靖和那賤人絕無法逃出。容我帶人前去搜尋,若是讓我抓住定將這賤人碎屍萬段。”
楊素此時好像已經恢複了平靜,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此女聰慧靈敏,素為我所喜,得以隨意出入我的內室,如果不出所料,她一定已暗中竊取我的令符逃遁,憑我令符出入京城當可無阻,此際再去追緝為時已晚,反而鬧得雞鳴狗跳,世人皆知,到時候言我楊素不能容人,豈不令天下豪傑齒冷,此事就此作罷,天明時安排楊洪帶幾個奴才,以府中侍婢偷竊財物脫逃為由出去找找,走個場麵即可,天已不早,你們都自去歇息吧。”
張昱看著楊素宛若無事的平靜麵孔,對其梟雄手腕亦不禁暗自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