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搖著雙手,大聲哭出來,走回她的房間去了。
“這是終身大事,阿曆克塞·包利綏奇暗想。“不能這麼輕率地作出決定,這得全麵地認真考慮一下。我去問一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談一談,再作決定。這樣可不行!”
老人把身上的家常長袍的前襟掩上,邁著碎步走到麗朵琪卡的房門跟前。
“麗朵琪卡!”他說,遲疑不定地抓住門把手。“你怎麼了?你病了還是怎麼的?”
沒有回答。阿曆克塞·包利綏奇不住歎氣,不知什麼緣故聳了聳肩膀,從房門那兒走開了。
“這樣可不行!”他想,趿拉著拖鞋在過道上走著。“應當全麵考慮一下,談一談,商量一陣。婚姻是一種聖禮,可不能馬虎對待。我要去找老太婆談一談。老人邁著碎步走進他妻子的房間。瑪爾法·阿法納西耶芙娜在一口打開的箱子跟前站著,發抖的手在翻衣服。
“一件襯衫也沒有,她嘟噥說。“正正經經的好父母辦出嫁妝來,連娃娃的衣服也不缺,可是我們的嫁妝既沒有頭巾,又沒有毛巾。人家可能以為她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而是孤兒呢。“應當談一談終身大事,可是你老講這些穿戴。瞧著你都叫人害臊。現在要解決的是生死攸關的問題,可是她卻象個女商販似的站在箱子跟前,數那些破衣服。這樣可不行!”
“那應該怎麼樣呢?”
“應該考慮一下,全麵地商量一下,討論一下。”
兩個老人聽見麗朵琪卡開了房門,打發使女給費多爾·彼得羅維奇送一封信去,然後又扣上房門。“她給他送去最後的答複了,阿曆克塞·包利綏奇小聲說。“這些蠢人啊,求上帝饒恕吧!根本就沒想到跟長輩商量一下!哎,這班人啊!”
“你猜我想起了什麼,阿遼沙!”老太婆說,把兩隻手一拍。“要知道,我們得在城裏找個新宅子住了!要是麗朵琪卡不再跟我們同住,那我們還要這八個房間幹什麼?”
“這都是些無聊事,小事。現在得考慮終身大事。”
兩個老人直到吃晚飯為止,一直象陰影似的在各處房間裏走動,找不著一個安身之處。瑪爾法·阿法納西耶芙娜毫無目的地翻衣服,跟廚娘交頭接耳地講話,不時哭起來。阿曆克塞·包利綏奇呢,則不住抱怨,想談些嚴肅的話,卻胡扯一通。吃晚飯的時候,麗朵琪卡出來了。她臉色緋紅,眼睛微微發腫。“啊,您好!”老頭說,眼睛沒有看著她。
他們坐下吃飯,頭兩道菜默默地吃完了。大家的臉色,動作,仆人的步態,總之一切,都流露出一種拘謹的莊嚴意味。“應當,麗朵琪卡,那個,老頭開口說,“嚴肅地商量一下,全麵。嗯,是埃要不要喝點酒?格拉菲拉,去取酒來!我們不妨喝點香檳酒,不過要是沒有的話,也就算了。嗯,是啊,這樣可不行!”
酒送來了。老頭一杯接一杯地喝個沒完。“我們來好好商量一下,他說。“這是嚴肅的大事。這樣可不行!”
“爸爸,你的話也太多了!”麗朵琪卡歎道。
“得了,得了,”老頭驚慌地說。“我本來不過是隨便說說,找個話題罷了。你可別生氣。晚飯後,母女倆交頭接耳地談了很久。
“她們多半在談些無謂的事,”老頭暗想,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她們,這些蠢人,不懂這件事多麼嚴肅,重大。這樣可不行,那可不行!”
夜晚來了。麗朵琪卡在自己房間裏躺著,沒有睡著。
兩個老人也睡不著,嘀嘀咕咕一直講到天明。
“蒼蠅不讓人睡覺!”阿曆克塞·包利綏奇埋怨說。
然而這不能怪蒼蠅,卻要怪幸福的心情。
希臘神話中的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