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一手抓著野雞,一手手心向外。表明自己手裏沒有東西,慢慢的扭過臉,他知道,動作太快會引起對方的誤判。眼前黑洞洞的是槍口,側過臉看,一個中等身材,偏瘦略駝的老人正看著他。老人臉如蠟紙,鼻似鷹勾,顴骨高突,眼小窩深,薄唇無血,目寒光利,活脫脫一副行走僵屍。金剛心裏一顫,但臉上卻沒露出來。這是因為昨晚,王寶說了一夜的山神爺爺。“山神爺。”金剛甜不說的叫了聲
山神爺眼中這個十六,七的少年,虎頭虎腦,東北人個頭的優勢,已經顯現出來,鼻挺眼大,口闊臉寬。眉宇間生猛的神態一覽無餘。“出手還算利落,誰家的娃?”山神爺說著收了槍,眼裏的寒光退去了不少。“俺和王寶來的,我是來走親戚的。”金剛答道。
“你不是王天,王寶怎麼會有你這年歲的親戚?”山神爺有些疑惑。“您認識俺家天?”金剛驚喜的問道。“不認識,他有金叔提過,你是誰?”山神爺大致知道,眼前這少年應該是王寶帶進山的。“俺是金剛,是俺爹的幹兒子,是天的幹兄弟。”一句話把山神爺逗樂了。
於是金剛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山神爺。山神爺臉上沒有表情,眼神裏卻有了一絲悲憫。金剛的眼,一直沒有離開過山神爺手中的槍。山神爺把槍遞給金剛,問道“你會使?”金剛摸著槍,眼窩裏湧出了淚花。
“鬼子進村時,到處響槍,爹帶著我和娘,邊打邊跑,都到山口了,爹撂倒了一個鬼子,就是為撿這種槍,被躲在後麵的鬼子打著了腿。那是爹最後一次教俺用槍,爹抓著俺的手,怎麼上膛,怎麼掛栓,怎麼瞄,怎麼控。後來爹就倚在山口,逼著娘把俺帶走。”金剛最終沒讓眼淚流出來,硬生生的控製住。山神爺把手撫在金剛頭上,眼裏又露出寒冷的光。
遠處,‘砰’的槍響,打破了平靜,原本金剛和山神爺並排坐著。這時,山神爺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土“一定是王寶這個欺天瘋的,放了那麼多火藥,也不怕炸了膛。”山神爺說著,向響槍的方向走去,金剛連忙跟著。
王寶發現了一隻野兔,撅著腚趴了半天,終於被他撂倒了。喜不滋的拎著野兔的耳朵,估摸著重量,屁顛屁顛的從草窩裏走出來,正碰到山神爺。王寶晃動著野兔,對山神爺說道“又幹掉一隻肥的,晚上給您老下酒。”山神爺抬腿照腚一腳,氣道“還覥著臉說幹掉,不如說崩掉。打隻兔子用那多火藥,彈珠,你就不怕咯掉牙。”
王寶自知理虧也不辯解,看到金剛在後麵,忙對山神爺,說道“這是我叔家,又一個哥,叫金剛。我們在比打獵,看誰先打到三隻獵物。”“這娃我知道了,別比了,你贏不了他。”山神爺撂下話就要走。王寶不幹了,追問道“我咋贏不了他?”“他手裏沒槍,心裏有槍,你有嗎?”王寶愣了一會,再看山神爺時,他已走出了很遠。
王寶看著金剛拎的野雞,果然不是槍打的,很是吃驚。問道“這東西賊的很,聽到動靜就翹了,你用石頭咋把它幹掉的?”金剛撓撓頭頗有些得意的,說道“俺爹教俺放槍時對俺說‘要人槍和一,眼手和一。’俺先是瞄槍,琢磨彈珠出去以後的方向,落點。後來俺用石頭練,直線有多遠,下落到著地有多遠,當然還要看使多大的石頭和力道。在蚌埠我認識個兄弟叫山娃,他也是獵戶,用尖石子打小獵物可準了。咱倆經常在一起練,你要學我教你。”
王寶悄悄在金剛耳邊,說道“好,但不能叫山神爺知道,他要知道我用石子能打到獵物,就不給我好槍了。”小哥倆也不比了,把獵物放到半山小院後回了礦。
午時左右,礦上開始停工吃飯。每家都有人送來午飯,幾乎整個區的人,都聚在礦上規模很大。王有金家是礦區的管理人員,在礦區門口有間屋子,平時用於吃飯和休息。這時除昨晚自己家人以外,大嫂娘家人聽說有銀父子來了,也都聚了過來。屋子裏擠得滿滿的,有金向有銀一一介紹。
聽說王天要來礦裏,大家都表示會好好照顧。其實這是王天所不願看到的場景,拘謹之餘還有些尷尬,陪著笑臉聲聲道謝。有金和親戚們商定,王天以後和王寶一同負責礦區調度。王有銀見兒子安頓好了,心裏安慰了許多,連忙道謝。
下午,有金提議帶有銀去拜訪山神爺,有銀覺得空著手不大正式,想去置辦些禮品。有金告訴他,真要拿東西去,大約連麵都見不到,隻好作罷。半山腰小院裏,有金有銀兄弟和山神爺一起品茶。
王有銀說了王天來礦裏的來龍去脈,言裏言外是想請山神爺多照顧點。山神爺不置一詞,末了說了句叫人不解的話“這娃是天,天無二日。這娃克日本人,隻是要電閃雷鳴狂風暴雨了。命數,定數。”有金有銀兄弟一路上,也沒鬧明白是什麼意思,索性也就不提了。想來‘有王有金和山神爺的交情,真若有什麼事,想必山神爺也不會不搭把手。
晚上臨淮媳婦和梅子男人也來了,拜見了有銀,王天和金剛回了禮,一大家子算是全齊了。有金有銀兄弟十多年沒見,整整聊了三天三宿。王天和金剛每天與有金家兄弟一起出工,一起回,逐漸適應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