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靜
周德義是個老教師,二十年前響應黨的號召,支教到了高崖鄉中學。在那兒一待就是二十年,直到前兩年退休才回到縣城。一年前,老周突然感到胸中不適,到醫院一查,肝癌晚期。
他和老伴還住在那兩間舊平房裏,為此老伴和兒子沒少抱怨他。兒子下崗後在城裏騎個機動三輪車拉黑活,沒早沒晚的一天掙不了幾塊錢。兒子和老婆、孩子一起住在丈人家,很少回來。
他臉向裏躺在家裏的病床上,是為了不讓老伴看到自己痛苦的表情。他時而疼痛得大汗淋漓,時而陷入斷斷續續的回憶中:
原先他是從縣城一中調走的。為房子的事他沒少找過教委,好幾任領導都說他的問題一定要解決,更是應該解決。
每一次教委蓋了房子,他總是要高興上一陣子。有一次,他星期六回到家,挺了挺腰杆,神秘地告訴老伴:“領導說了,這次分房在教師員工中我的名字排第一。”老伴還包了一頓餃子,說是慰勞慰勞他。從那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一家時刻關注著教委蓋房子的動靜。
又是一個星期六,他一邁進家門,老伴滿臉笑得快成了一朵花似的說:
“老周,有件喜事要告訴你,你猜猜是什麼事?”
“兒子談對象了?”
老伴故意賣關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說:“不是。”
“你撿了個錢包?”
“想什麼哪你,真撿了錢包,也不能要人家的。你知道人家那是給老人看病的錢,還是給孩子上學用的錢?”
他笑了笑說:“還有點思想覺悟,不愧是人民教師的家屬。”
“就你們教師覺悟高?這是做人的基本準則。”
他邊向老伴跟前湊邊說:“我知道什麼喜事了,是不是你又懷孕了?”
“老沒正經的,淨胡說八道。還以為你智商高哪,算了,還是我告訴你吧,教委在南關蓋樓了。”老伴興奮地說。
“是真是假,你聽誰說的?”
“我娘家一個表侄,在縣招待所工作,我告訴他給打聽著點,前天在街上碰上告訴我的。”
半夜了兩個人還都沒睡著。
一大早兩個人就起來了。一出門,人家問:“這麼早,兩個人去幹什麼?”
“去早市買點菜,早市的菜新鮮。”
兩個人偷去了南關,問了好幾個建築工地,才找到了教委蓋樓的工地。他們進去一看,樓已經起了有兩層高。看他們指指點點的樣子,好幾個幹活的年輕人停下了手中的活,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們。
回到家,兩個人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慶祝才好。不知是誰暗示的,大白天的,兩個人好好親熱了一回,兩個人都像年輕了十歲,這是好久沒有的事了。
親戚朋友知道了這個事,見麵總是先祝賀:“也不容易,房子總算有盼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