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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城的天逢春便暖了起來,這也是為何,我長居於此的原因。我住城東的大宅院,據說那裏是錦城最暖和的地方,即便是冬天,也不須安置火爐。院裏的人不多,我自小對嘈雜就有一種懼怕,這使得院子顯得冷清。又一個冬天過去了,我跪在母親的靈位前,謝天謝地我又撐了過來。

“小姐,老爺來信了。”綠笑來找我,我正拜完母親。我從綠笑手中接過信,看了起來。“小姐,老爺可有講多久來接您回去。”綠笑期盼的問我,我笑笑搖了搖頭。“把這信給燒了吧。”我將信遞回給一臉失望的綠笑。“小姐,下月是您十六歲的生辰,老爺,不過來嗎?”綠笑問的小心翼翼,卻提醒了我,原來已是十年光景過去。“怎麼,同我住很寂寞嗎?”“小姐,綠笑才不是這個意思,你明明知道的。”“好了,去把我的琴拿來,再叫上範遲。”“小姐,是要去方先生處嗎?”我含笑點頭,方子涼,這一刻,還是到了,不是嗎。

我是朱茵茵,朱家老爺的唯一女兒。我生來便患隱疾,懼冷懼鬧,因此自六歲時便被送至錦城安養。在這裏,我結識了方子涼。他是錦城最好的琴手,十指撥弄下贏得百鳳朝鳴。我的琴技,是他教的,他讚我是天生的琴手,但我知,這不是我的命。琴師我可利用的器具,卻非是我的知音,因此,我的樂曲從不帶情。

“茵茵,你來了。”方子涼著一身青衣站在籬前,我有時會覺得,這樣一個男子是山上的神靈,他並不屬於這凡塵俗世。“子涼,這恐怕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麵了。”我與他相對而坐。“這是為何?”他挑起好看的眉,隨即又恢複溫和的笑。“天子下月初六征選秀女入宮。”我淡淡答他。“茵茵。這不是你的命。”是的,這不是我的命,可這又該是誰的命。我望向方子涼,我曾一度以為,我會和這樣一個宛如月光的男子在這樣一個山穀琴瑟和鳴,了卻餘生,但這一切,不過是我的奢望。“那麼子涼,你說我的命該如何。”“茵茵,你我都不過是凡人,又哪知天命。”方子涼輕抿杯中的清茶,他把自己置身事外,是我還沒本事撥動他的心弦。我撫琴歌唱,依舊無情,但我已把我這輩子最美的歌獻給了方子涼,大概也不算虧了自己。

在回府的路上,範遲同我說:“小姐,範遲帶您離開這兒吧。”我看著這個少年,也不過十四,五歲,但已生的星目劍眉。“離了這兒,又能去哪裏。”我掀開車簾望向窗外,一派繁花似錦。“哪兒都可以。”範遲焦急的回我。我搖搖頭,衝範遲笑。“範遲你看,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無論逃到哪兒,都還是離不開這片土地。”範遲還想說些什麼,被我一句累了給打發。我不是沒想過逃,但,又有哪裏能容下我。範遲並非朱府裏的人,他是我從別的乞丐收下救回來的。因為同地位高的乞丐搶占地盤,年幼的他差點死在某個角落,從我看見他倒在雪地裏的樣子時起,我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也要保全他的性命。他與母親生了一對極相似的眼,這也是我為何救他的原因。不料,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長大。

我回到自己的居室中,回想起父親的信。上麵隻有三個字:寧允君。當朝天子之名,一切就已注定。

日子如流水,很快便到了初六。我寫了封信給方子涼,托範遲為我送去。我寫:一曲華音驚九天,銜來鳳毛作君弦。少時夢君日相伴,自此一別了無言。方子涼,聰明如你,不會不知我的情。

從我踏上官轎那一刻起,我便知,這是一條不歸路。

錦城選出來的秀女不多,屈指可數的兩三個。我不用擔心這一路的對待,因為爹已為我打點好了一切。老師說,我並未打算同她們中任何一個人做朋友。我怕我以後會因一時心軟而得滅頂之災。她們倒時常聚在一塊兒,歡快的笑著,憧憬著宮裏的未來。一日,其中一人問我要不要與她們義結金蘭,我搖搖頭。這時的情同姐妹也不過換將來的手足相殘,雖不致死,但也讓人痛的恨不能從未擁有。子涼以前就說過,我的心性不似其他的女子。我隻是比她們看的清楚了一點,其他的,並無多大差別。我不知皇上長的什麼樣,不知我自己能否在**中存活下來,我害怕我不夠聰明,討不得歡心,但我又不能讓自己害怕。這一路來,因為我的冷淡,她們始終不曾靠近我,但也幸好她們也未曾為難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