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著一頂灰色圓邊小禮帽,黑色短袖針織衫顯得身體小巧而圓潤,一條同色鑲花邊的棉布中長裙,嬌俏而明媚,臉上仿佛因為愛情的滋潤而浮現著柔潤的光感。此刻她正在看桌上的菜單。我想她的實際年齡應該比我剛才感覺的要成熟一些,應該有三十多歲了。她突然抬起頭來,遇到我的目光,衝我笑了笑。這下,我倒不好意思了,幸好蛋糕烤好了,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我扭過頭去,把蛋糕拿出來,萬幸萬幸,看上去還能拿出手。
“不錯嘛,第一次烤蛋糕能烤出這個成色來,不錯不錯。”女客人發出讚歎聲。
她優雅地吃著蛋糕,我卻對她的旅行箱很好奇,這麼晚,是下了飛機嗎?為什麼不回家或先找酒店住下來呢?
她又一次發現了我的目光,她抿了一下嘴唇,用紙巾把嘴邊的蛋糕屑擦了擦,像是在回答我的目光:“我剛回來。這間咖啡館是我和他相逢的地方。我以前是這裏的主人。”
這回輪到我張大了嘴巴。
“沒什麼。你除了不會煮咖啡和烤蛋糕之外,應該還不錯,總算沒有糟蹋我的設計。”她笑笑,說著,從錢包中抽出一張十歐元的鈔票放在桌上,“不好意思,沒有來得及換,不用找了,權當給你留個紀念。”說完,她拉著旅行箱就要出門,我還想說點什麼,可桑家榆推門進來了。就在他們擦身而過的瞬間,她扭頭看了看他,仿佛似有似無地皺了皺眉頭。
我拿起那十歐元,上麵居然用鉛筆畫著一支鬱金香,寫著“my dear”,字跡微微傾斜著,娟秀而美麗。我腦子裏突然跳出一個什麼念頭,她是不是……?我還沒來得及問,桑家榆卻走過來,他攬住我的腰,問:“餓了沒?”
“餓了!”我抱住他,頭擱在他肩上。
“想吃什麼?”他總那麼溫柔。
“想吃你!”我吃吃笑著。
“好。想吃哪一塊?”
“想吃心。先把心挖出來看看,看看是不是已經黑了?”
“不用看,是白的……永遠是白的……你不知道我保持這份白多不容易……”他抱住我,一邊吻我,一邊喃喃自語,不知所雲。
二十七、男人
表姐把解救表姐夫的工作交給了我,但是我沒有去找任何人,也不想去找任何人。我和她對表姐夫的事,有截然相反的看法。盡管那是表姐的家事,是表姐托付我的,但我仍然認為,那個男人死有餘辜。他和表姐結婚才多久?就有了外遇,既然不存在愛情,為什麼要結婚?他有了外遇,卻能夠狠心親手將自己曾經柔情蜜意、同衾共枕的女人殺害?
這個人太惡心了,他不是一時內急,他是隨地大小便。
聽說他們公司的領導同事還在為他奔走,男人總能統一戰線,女人卻都是各自為陣,所以女人總是潰不成軍。
表姐夫的事在武漢已經家喻戶曉了——
表姐要生了,表姐夫去小三那裏的時間越來越少了,那個女孩不願意,吵著鬧著要分手,她要表姐夫給二十萬的青春損失費,表姐夫說手上沒錢,暫時給五萬,但她不願意,大吵大鬧,表姐夫怕別人聽見,錯手捂死了她。
錯殺了她之後,表姐夫平靜地回到家裏,據說第二天還參加了一個考試,還考到了市裏的第一名。第三天晚上他才拖著她的屍體,將她扔在了東湖裏……後來有遊客發現了她的屍體……
“你還在為這個男人感到可惜嗎?”小外甥滿月後,我去看表姐。坐在他們家寬敞的大陽台上,我問她:“你還想著要和這個殺人犯重修舊好?”
表姐哄著她的孩子,對我如此尖銳的提問寬容地一笑:“是的。他隻是走錯了一步路,也許一步錯來步步錯。”她扭過頭來看了看我,“也許我當初就不該那樣縱容他,也許我像潑婦一樣鬧幾鬧,他就老實了,也許就不至於走到這一步了。”
“姐姐啊!他給你下了什麼蠱毒?!”我探身向前,搖著表姐的胳膊,“你醒醒啊!一個男人先背叛你,背叛你們的婚姻,現在又將小三也殺了,你還執迷不悟?!”
表姐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執迷不悟的又何止我一個人呢?”
我心裏一驚,抓著她的手鬆開了。
“天下有多少人為自己的事情執迷不悟?有人為財、有人為名、有人為女人……其實,你不知道你姐夫除了這一點,什麼都好。除了家務事,他什麼都不要我操心,連我娘家的事他都想到做到了,我爸、我媽的生日他比我都記得清楚,我弟弟從高三換班到高考填誌願、選專業、錄學校,他都做到盡善盡美……每次他回來,我都感覺得到他心裏的愧疚,他會努力地對我好、逗我開心……他隻是貪玩……他隻不過是一個貪玩卻倒了黴的孩子而已……”
表姐看著陽台邊上垂著的一盆吊蘭,說:“這是你姐夫種的。現在他不在家,花也枯了……你不知道,你姐夫是一個多好的男人……”
“多好的男人背叛自己的婚姻?多好的男人還把小三給殺了?”我實在忍無可忍,站起來在陽台上踱著步子。
“問題就在這裏,我們看到的是不一樣的地方。有多少男人現要現抓?簡單、快速,且沒有負擔、沒有後顧之憂,可齷齪不堪,你姐夫不是那種人!相比之下,你更能接受哪種人?”表姐問我,她的邏輯,我啞口無言,“那個女孩,必定也有過人之處。”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才是從印度回來的吧?他這麼會種蠱毒!”
“好了,不跟你說這些了,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反而覺得是我糊塗,對吧?”表姐抱著的那個小外甥一直睡不安穩,這會兒他又醒了,吭吭地小聲哭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