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奇特密碼——小舞人(3 / 3)

諾福克,東羅斯頓,埃爾裏奇農場,阿貝·斯蘭尼先生。

福爾摩斯先生繼續說:“警長,我想您不妨打電報請求派警衛來。因為您可能有一個非常危險的犯人要押送到郡監獄去,如果我估計對了的話。送信的小孩就可以把您的電報帶去發。華生,要是下午有去倫敦的火車,我看咱們就趕這趟車,因為我有一項頗有趣的化學分析要完成。再說這件偵查工作也快結束了。”

福爾摩斯先生將小馬倌打發走以後,吩咐所有的傭人說,如果有人來看丘比特太太,立刻把客人領到客廳裏,決不能說出丘比特太太的身體情況。他非常認真地叮囑傭人記住這些話。最後他領著我們去客廳,一邊說現在的事態不在我們控製之下了,大家盡量休息一下,等著瞧究竟會發生什麼。鄉村醫生有醫務在身就走了,剩下的隻有我和警長了。

“讓我來幫助你們打發這一小時吧,”福爾摩斯先生一邊說一邊把他的椅子挪近桌子,又把那幾張畫著滑稽小人的紙條在自己麵前擺開,“華生,我還欠你一筆債,因為我這麼久都不讓你的好奇心得到滿足。至於您呢,警長,這件案子的全部經過也許能吸引您來做一次不平常的業務探討。有些情況我必須向您說明,那是希爾頓·丘比特先生兩次來貝克街找我時說的。”

於是他將我前麵提到的大致內容簡單說了一遍:在我麵前擺著的,就是這些罕見的作品。要不是它們成了這麼可怕的一場悲劇的先兆,那麼誰見了也會一笑置之。我比較熟悉各種形式的秘密文字,也寫過一篇關於這個問題的粗淺論文,其中分析了一百六十種不同的密碼。但是這一種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想出這一套方法的人,顯然是為了使別人以為它是隨手塗抹的兒童畫,看不出這些符號傳達的信息。然而,隻要一看出這些符號是代表字母的,再應用秘密文字的規律來分析,就不難找到答案。在交給我的第一張紙條上那句話很短,我隻能稍有把握假定裏麵重複最多的小人代表E。你們也知道,在英文字母中E最常見,它出現的次數多到即使在一個短的句子中也是最常見的。第一張紙條上的十五個符號,其中有四個完全一樣,因此把它估計為E是合乎道理的。這些圖形中,有的還帶一麵小旗,有的沒有小旗。從小旗的分布來看,帶旗的圖形可能是用來把這個句子分成一個一個的單詞。我先是這樣假設的,把E當作帶旗的圖形來標記。

然而,真正的問題出現了。

因為,除了E以外,英文字母出現次數的順序並不是很清楚。這種順序,在平常一頁印出的文字裏和一個短句子裏,可能正相反。大致說來,字母按出現次數排列的順序是T,A,O,I,N,S,H,R,D,L;但是T,A,O,I,出現的次數幾乎不相上下。要是把每一種組合都試一遍,直到得出一個意思來,那會是一項無止境的工作。所以,我隻好等來了新材料再說。希爾頓·丘比特先生第二次來訪的時候,果真給了我另外兩個短句子和似乎隻有一個單詞的一句話,就是這幾個不帶小旗的符號。在這個由五個符號組合的單字中,我找出了第二個和第四個都是E。這個單詞可能是sever,也可能是lever,或者never。毫無疑問,使用末了這個詞來回答一項請求的可能性極大,而且種種情況都表明這是丘比特太太寫的答複。如果我的判斷是正確的話,那麼三個符號分別代表N、V、和R。

盡管有一點眉目了,但還是苦難重重。不過一個很妙的想法使我知道了另外幾個字母。我想起假如這些懇求是來自一個在丘比特太太年輕時候就跟她親近的人的話,那麼一個兩頭是E,當中有三個別的字母的組合很可能就是ELSIE這個名字。我一檢查,發現這個組合曾經三次構成一句話的結尾。這樣的一句話肯定是對丘比特太太提出的懇求。這一來我就找出了L、S和I。可是,究竟懇求什麼呢?在‘埃爾茜’前麵的一個詞,隻有四個字母,末了的是E。這個詞必定是come無疑。我試過其他各種以E結尾的四個字母,都不符合情況。這樣我就找出了C、O和M,而且現在我可以再來分析第一句話,把它分成單詞,還不知道的字母就用點代替。經過這樣的處理,這句話就成了這種樣子:M.ERE ESLNE。

我可以確定的是第一個字母肯定是A。這是最有幫助的發現,因為它在這個短句中出現了三次。第二個詞的開頭是H也是顯而易見的。這一句話現在成了:

AMHEREA.ESLANE.

再把名字中所缺的字母添上:

AMHEREABESLANE.

現在已經破解了這麼多字母,所以我可以確定第二句話的意思了。這一句讀出來是這樣的:A.ELRI.ES.

看來我隻能在這一句中缺字母的地方加上T和G才有意義,而且必須假設這個名字是寫信人住的地方或者旅店。

我和馬丁警長聽得津津有味,這樣一來我們的一切疑問都有答案了。

“您接下來是怎麼做的呢,先生?”警長問。

“我可以確定阿貝·斯蘭尼是美國人,因為阿貝是個美國式的編寫,而且這些麻煩的起因又是從美國寄來的一封信。我有充分理由認為這件事帶有犯罪的內情。女主人說的那些暗示她的過去的話和她拒絕把實情告訴她丈夫,都使我從這方麵去想。所以我才給紐約警察局一個叫威爾遜·哈格裏夫的朋友發了一個電報,問他是否知道‘阿貝·斯蘭尼’這個名字。這位朋友不止一次利用我所知道的有關倫敦的犯罪情況。他的回電說:‘此人是芝加哥最危險的騙子。’就在我接到回電的那天晚上,希爾頓·丘比特給我寄來了阿貝·斯蘭尼最後畫的一行小人。用已經知道的這些字母譯出來就成了這樣的一句話:ELSIE。RE。ARETOMEETTHYGO。再添上P和D,這句話就是‘埃爾茜,準備見上帝’,而且說明了這個流氓已經由勸誘改為恐嚇。我對芝加哥的那幫歹徒很了解,所以我想他可能會很快把恐嚇的話付諸行動。我立刻和我的朋友華生醫生來諾福克。不幸的是我們來晚了一步,悲劇發生了。”

“很榮幸能和您共事。”警長很熱情地說,“不過,恕我直言,您隻對您自己負責,我卻要對我的上級負責。假如這個住在埃爾裏奇農場的阿貝·斯蘭尼真是凶手的話,要是在我的眼皮底下跑掉了,那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不用擔心,他不會跑掉的。”

“為什麼?”

“逃跑就等於他承認自己是凶手。”

“那我們為什麼還不去逮捕他呢?”

“他會來這兒的,用不了多久。”

“您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寫信請他來這兒。”

“我簡直不能相信,福爾摩斯先生!為什麼他要接受您的邀請呢?您這樣做不是給他逃跑做動機嗎?”

“那封信是我編出來的。”福爾摩斯先生說,“要是我沒有看錯,這位先生正往這兒來了。”就在門外的小路上,有一個身材高大、皮膚黑黑、挺漂亮的家夥正邁著大步走過來。他穿了一身灰法蘭絨的衣服,戴著一頂巴拿馬草帽,兩撇倒立胡子,大鷹鉤鼻,一邊走一邊揮動著手杖。

福爾摩斯先生小聲說:“先生們,咱們最好都站在門後麵。對付一個這樣的家夥,還得多加小心。長官,我來和他談,您準備好手銬就行了。”

我們安靜地等了一會兒,這一會兒可真讓人難忘啊。門開了,這人走了進來。福爾摩斯先生立刻用手槍柄照他的腦袋給了一下,馬丁也把手銬套上了他的腕子。他們的動作是那麼快,那麼熟練,這家夥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無法動彈了。他瞪著一雙黑眼睛,把我們一個個都瞧了瞧,突然苦笑起來。

“先生們,我認輸。好像是我撞在什麼硬東西上了。我是接到希爾頓·丘比特太太的信才來的。這裏麵不至於有她吧?難道她讓你們這樣做的?”

“她受傷了,傷得很嚴重,快要死了。”

這人發出一聲嘶啞的叫喊,響遍了全屋。

“胡說!”他拚命叫嚷著,“她沒有受傷,受傷的是她丈夫。誰忍心傷害小埃爾茜?我可能威脅過她——上帝饒恕我吧!但是我決不會碰她一根頭發。我不會相信你的鬼話的!”

“她被人發現的時候,傷得很重,就倒在她丈夫的旁邊。”

他悲傷地呻吟著,用戴著手銬的雙手捂著臉,沉默不語。過了五分鍾,他抬起頭來,絕望地說:“我沒有什麼要瞞你們的。如果我開槍打一個先向我開槍的人,就不是謀殺。如果你們認為我會傷害埃爾茜,那隻是你們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她。世界上確實沒有第二個男人能像我愛她那樣愛一個女人。我有權娶她。很多年以前,她就向我保證過。憑什麼這個英國人要來分開我們?我這樣做隻是為了維護我娶她的權利。”

“當她認清了你的真麵目以後,她就已經決定離開你了。”福爾摩斯先生嚴厲地說,“她逃出美國是為了躲開你,並且在英國同一位體麵的紳士結了婚。你緊追著她,使得她很痛苦,你是為了引誘她拋棄她心愛的丈夫,跟你這個她既恨又怕的人逃跑。結果你使一個貴族死於非命,又逼得他的妻子自殺了。這就是你幹的這件事的記錄,阿貝·斯蘭尼先生。法律不會饒恕你的。”

“如果埃爾茜死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義了。”這個美國人說。他張開一隻手,看了看團在手心裏的一張信紙。“哎,先生,”他大聲說,眼睛裏露出了一點懷疑,“您不是在嚇唬我吧?如果她真傷得嚴重的話,又怎麼會給我寫這封信呢?”他說著把信扔了過來。

“我寫的,為了引你上鉤。”

“不可能,除了我們幫裏的人以外,從來沒有人知道跳舞人的秘密。您不會寫這樣的信的。”

“有人發明,就有人能看懂。”福爾摩斯先生說,“馬上就由一輛馬車來把你帶到諾威奇去,阿貝·斯蘭尼先生。現在你還有時間對你所造成的傷害稍加彌補。丘比特太太已經使自己蒙受謀殺丈夫的重大嫌疑,你知道嗎?隻是因為我今天在場和我偶然掌握的材料,才使她不致受到控告。為了她,你至少應該洗脫她的嫌疑,向大眾證明她在丈夫的慘死中,沒有任何直接或間接的責任。”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個美國人說,“我會用全部事實來證明我自己是有理的。”

“這樣做也可能對你不利。”警長本著英國刑法公平對待的嚴肅精神高聲地說。

斯蘭尼聳了聳肩,說:“我願意冒這個險,我首先要告訴你們幾位先生:我從埃爾茜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認識她。當時我們一共七個人在芝加哥結成一幫,埃爾茜的父親是我們的頭子。老帕特裏克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發明了這種秘密文字。除非你懂得這種文字的解法,不然就會當它是小孩亂塗的畫。後來,埃爾茜對我們的事情有所聞,可是她不能容忍這種行當。她自己還有一些正路來的錢,於是她趁我們都不防備的時候溜走,逃到倫敦來了。她已經和我訂婚了。要是我幹的是另外一行,我相信她早就跟我結婚了。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沾上任何不正當的職業。在她跟這個英國人結婚以後,我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我給她寫過信,但是沒有得到回信。因為寫信無效,所以我就來到英國,把我要說的話寫在她能看到的地方。一個月前我就來這裏了。我住在那個農莊裏,租到一間樓下的屋子。每天夜裏,我能夠自由進出,誰都不知道。我想盡辦法要把埃爾茜騙走。我知道她看了我寫的那些話,因為她有一次就在其中一句下麵寫了回答。於是我急了,便開始威脅她。她就寄給我一封信,懇求我走開,並且說如果真的損害到她丈夫的名譽,那就會使她心碎的。她還說隻要我答應離開這裏,以後不再來糾纏她,她就會在早上三點,等她丈夫睡著了,下樓來在最後麵的那扇窗前跟我說幾句話。她下來了,還帶著錢,想買通我走。我氣極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臂,想從窗戶裏把她拽出來。就在這時候,她丈夫手裏拿著左輪衝進屋來。埃爾茜癱倒在地板上,我們兩個就麵對麵了。當時我手裏也有槍。我舉起槍想把他嚇跑,讓我逃走。他開了槍,沒有打中我。差不多在同一時刻,我也開了槍,他立刻倒下了。我急忙穿過花園逃走,這時還聽見背後關窗的聲音。先生們,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之後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一直到我收到這封信,然後像個傻瓜似的步行到這兒,自投羅網。”

這位美國人說這番話的時候,兩名穿製服的警察已經坐著馬車來了。馬丁警長站起來用手碰了碰犯人的肩膀。

“我們該走了。”

“我能看看她嗎?”

“不能,她還在昏迷中。福爾摩斯先生,在下次的重大案子中我還希望能碰到您。”

目送馬車離開後,我轉過身看見犯人扔在桌上的紙團,那就是福爾摩斯先生曾經用來誘捕他的信。

“華生,你能認出上麵寫的是什麼不?”福爾摩斯先生笑著說。

信上一個字都沒有,隻有一行跳舞的人。

福爾摩斯先生說:“如果你也懂那種密碼,你就會知道信的意思不過是‘馬上到這裏來’。當時我相信這是一個他決不會拒絕的邀請,因為他想不到除了埃爾茜以外,還有別人能寫這樣的信。所以,我親愛的華生,結果我們把這些作惡多端的跳舞小人變成有益的了。我還覺得自己已經履行了我的諾言,給你的筆記本添上一些不平常的材料。案情已經明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對於美國人阿貝·斯蘭尼的審判,本應是判死刑,但是考慮到一些可以減輕罪行的情況和確實是希爾頓·丘比特先開槍的事實,改判勞役監禁。還有丘比特太太,後來我聽說她已經完全康複,至今還未改嫁,她一心致力於幫助窮人和管理她丈夫的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