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百川給玲瓏問了個好,便將一塊棉質的帕子搭在沈心怡的手腕處給她把脈。
一般大夫們為女眷把脈,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總喜歡用價格不菲的各種錦緞做帕子,搭在女眷的手腕處,華貴體麵。獨蘇百川喜愛棉布。湛藍色的碎花繡在純白色帕子的四個角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藥香,給人莫名的心安。
沈心怡沒想到給自己把脈的大夫竟然這麼年輕,原本就僵硬的身子更是動也不動,垂著通紅的臉緊緊地貼著玲瓏,另一隻手的手心裏滑唧唧的,滿是汗,藏在袖子裏握拳或是鬆開都覺得不自在。
盡管如此,可是又實在好奇怎麼會有這麼年輕的大夫,忍不住悄悄拿眼偷窺蘇百川幾下,見蘇百川隻是低頭皺眉把脈,一臉嚴肅並不看自己,沈心怡心裏稍稍放鬆了些,偏頭側目看蘇百川。
濃濃的劍眉下一雙狹長的眼睛帶著讓人心安的沉穩,一身石青色的衣袍和他的帕子一樣帶著淡淡的藥香,腰間一根藻綠色的帶子,幹幹淨淨,什麼香囊香球也沒有掛。
蘇百川雖然年輕,可是他從容嚴肅的樣子甚至比那些老醫究們都沉穩,沈心怡一點也不懷疑他的醫術。
見蘇百川平展的眉頭越蹙越緊,玲瓏心下不由得咯噔一聲,難道真如自己所想?
等蘇百川把完脈,將棉帕子收好,玲瓏問道:“可有大礙?”
蘇百川皺眉思量著沈心怡的脈象,心中激蕩萬分,他怎麼也沒想到年紀小小的姑娘竟然會得這樣的病,陰虧血虛,經絡淤堵,**陰寒,所有的症狀都昭示著眼前的小姑娘可能無法生育,性命堪憂。
難道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厲害的多嗎?玲瓏見蘇百川神色肅穆,眉宇間竟然帶了憂慮之色,心裏的著急又濃了幾分。蘇百川來仲德堂的日子不短,他的醫術一向非凡,尋常病情不會讓他憂慮的。
沈心怡的病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百倍!玲瓏伸手將沈心怡攔在自己肩膀處,她素白的臉色和瘦弱的身子骨讓玲瓏心裏針紮似得疼。
在穆府,盡管蕭氏和玲鈺處處刁難陷害,爹爹更是冷血無情的不顧自己死活,可是好歹祖母還是願意照顧自己一二的。更何況,自己也並不是完全依附於穆府的,若不是為了娘,自己隨時都能離開。
有惠安大師傳授的本事,離開穆府,玲瓏隻會過的更好,不離開,玲瓏也絕不會讓自己有性命之憂
而沈心怡,從小長在沈府,隻怕早就被教養的柔弱不禁風雨了吧。沈心怡受的委屈和淩辱根本不是玲瓏所能想象的。
玲瓏心裏長長歎了口氣,若非惠安大師悉心教導苦心栽培,沈心怡就是另一個自己,一個不會武功不會針黹,天真單純到不懂反抗的自己,在穆府黑暗的後宅裏,被生吞活剝。
惠安大師總說,女子一樣該為自己謀劃一個錦繡的人生。
玲瓏感覺到懷裏的沈心怡在瑟瑟發抖,大概是蘇百川的神情嚇到了她,玲瓏拍了拍沈心怡的肩膀,溫婉笑道:“別怕,他的醫術好著呢,管你什麼病,藥到病除,更何況你們府上也在日日給你吃藥,一定沒什麼事。”
玲瓏一邊說一邊給蘇百川使眼色。
蘇百川會意,掩了情緒,輕咳幾聲解釋道:“方才把脈,覺得姑娘的小小年紀怎麼會體內陰寒,所以失神了,小姐莫怪罪。”
“那她的病情如何?”
“並無大礙,隻是體內還餘了濕寒,還是要再吃藥才能除了。”
“可是尋常藥就行?”玲瓏懷疑在沈府沈心怡吃的藥要問題,所以趁機鋪路。
雖然不能讓沈心怡知道她究竟病的又多麼厲害,可是必須讓她相信,隻有吃了蘇百川開的藥才能病好。
蘇百川皺眉向玲瓏看去,探究她話裏的意思,倏忽轉而一笑,說道:“姑娘之所以體內還有濕寒,就是因為尋常人的藥隻能將濕寒除去七分,餘下的三分卻隻能我配的藥才可。”
蘇百川一邊說一邊看向玲瓏,想知道自己猜的是否正確。
玲瓏微微頷首,心裏暗暗讚歎蘇百川會察言觀色,他若是真能考入太醫院,到時候一定前程似錦。
沈心怡聽蘇百川如是說,噗嗤一笑。這個人好自大,還非得他的藥才能藥到病除,難道他是藥聖不成!
見沈心怡笑,蘇百川知道她不信自己,皺眉道:“姑娘大可不信。不過在下問姑娘幾個問題,首先,姑娘可是兩個月前落過水?”語氣裏帶著篤定和驕傲。
我蘇百川是誰,我從小就跟著爹爹學醫,我會的可不僅僅是探病,我更能看出病人是因何而病。
不待沈心怡答話,蘇百川又道:“姑娘落水以後是隔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被人就上來,不過卻並沒有當時就被醫治,等到大夫為姑娘把脈看病,已經是十天之後了,這期間姑娘時而高燒不退,時而體若寒冰,在下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