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軍
偷盜時有發生。小區的住戶雖然大多是販夫走卒、推車抬轎之流,大家還是決定湊錢雇請門衛。第一個門衛嫌工資太低,幹兩個月就走了。第二個門衛不大管事,不到一個月也被大家轟走了。
也許賊娃子都知道小區的住戶太窮,懶得光顧;也許第三個門衛老劉臉上的刀疤有股殺氣,接連幾個月,小區都安然無恙。這下,小區有人說閑話了:老劉守門每月收入三百多元,每天不是端著茶盅坐 在大門口,便是在小區四周轉來轉去,好清閑喲。更令一些人不滿甚至嫉妒的是,老劉才來時,黑黑瘦瘦的。現在卻長得白白胖胖,紅頭花色的。工作難找,謀生不易。肥水不流外人田。小區住戶一致 通過,老劉的工作被小區內的一個下崗工頂替。不久,大家又不滿下崗工,開始懷念老劉了。
一個黃昏,被生活重新變得黑黑瘦瘦的老劉,在小區幾個住戶代表的簇擁下回到了門衛房。老劉比過去更加勤懇盡責了。寒冬雨夜,凜冽霜晨,他不僅顫抖著身子為小區早出晚歸的人們開門關門,約定 俗成的一元開門費他也不敢收取。他害怕再一次失去三百多元錢一月的守門工作。人無完人,人心難滿也難測。在小區連續半年平平安安,沒出現偷盜的時候。門衛老劉好像又成了可有可無,甚至多餘 的人。雜七雜八的閑言碎語不斷傳來,委屈的老劉卻不敢吭聲。住在小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他的主人哪。
一個深夜,一串“逮賊了”的驚呼呐喊聲把小區的人們從睡夢中驚醒。當人們穿衣下樓趕到大門口時,光著上身,手提木棒的老劉一邊自我吹噓,一邊繪聲繪色、有滋有味地告訴大家:“哎呀!狗日的 賊娃子剛爬上牆,就被我嚇跑了”、“大家放心。有我在,賊娃子不敢進小區的門”。大家佩服老劉的警惕、勇敢。一些對老劉不滿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這樣,每隔一段時間,好像演練一樣,小區深夜都會傳來老劉呼喊逮賊的聲音。盡管總是虛驚一場,盡管老劉那帶痰的嘶啞聲,多多少少影響了人們的休息,可人們為此感到了安全,感到老劉忠於職守 。一些住戶歇一段時間沒聽到老劉逮賊的聲音便不習慣,甚至沒有安全感。轉眼之間,老劉已經在小區守了四年門。四年來,人們除了偶爾在深夜聽到老劉驚呼逮賊的聲音以外,小區還沒有出現一次偷 盜。
人們逐漸把老劉視為小區的一員。一些人家還把閑置不用的家具送給老劉。老劉卻在這時主動要求不守門了。人們都覺得奇怪。就在大家挽留、不解,甚至要求曾經說過老劉閑話的人向他道歉時,老劉 半天才憋出這些話:“大家對我越好,我越不好意思。四年來,小區其實沒出現一個賊。我故意在深夜喊逮賊,是想讓大家覺得我有用,離不開我。守門人裝了四年賊,我覺得好笑,好難受……”話沒 說完,老劉真像賊一樣趕緊低頭走了。他的身後是一片唏噓、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