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安插的這樣緊湊,似乎是盤算已久的計劃。
秀娘輕輕歎口氣道:“我與夏生好了一場,他常年在邊關鎮守,每次見了麵,我隻想做些好吃的給他,從來沒有多問過半句不該問的,可是這一次……”
這一次,即便是她也深覺不妥,可是夏生既然帶了話來,她當然要做好準備,最隱秘位置的房間,已經騰出來,都收拾妥當,連他最愛喝的酒,都搬在床底下,知道他有在軍營中養成的陋習,半夜睡不著就在床底下摸出酒壇,喝著喝著,人事不省。
沒料得,才隔了一天,沈念一著人將她帶到大理寺,秀娘心存忐忑,但是又深知沈念一與寧夏生的關係,即便是沈念一知道了此事,應該不會多加發難,可是帶路的人,直接將她帶到了停屍房。
遮蓋屍體的白布掀起,她再清楚不過的見到那具屍體的臉孔,其實沈念一在身邊說的話,她已經聽不太清楚,隻有嗡嗡作響的轟鳴聲,好似過年的時候,有人惡作劇的在她耳朵邊,放了一個炮仗,其他的聲音頓時都被過濾了。
秀娘能做的隻有一口否認,否認見過這個男人,否認知道的更多,話沒有說完,她已經奔出停屍房,扶著牆,大吐起來,唐姑娘見她可憐,連忙過來安撫,又是倒茶,又是擦藥的,她默不作聲,知道這種場麵,說的越少越不會露出破綻。
果然,沈念一相信了她的話,匆匆離去,不多時,又有人將她原路送回,當夜她就發了高燒,夢裏頭見到的還是許多年前的場麵,太多的屍體,從開始的心驚膽戰到後來的麻木不仁,她以為自己將這些悲慘的過往已經盡數都鎖起來,沒想到,這樣一個輕易的開始,就再次將她推入萬劫不複的懸崖。
第二天一早,很勉強的起身,讓小二出去找個相熟的大夫來,吃了幾帖猛藥,硬生生將高熱給逼了下去,她不想出門,不想開窗,不想見到任何人,所以將自己鎖起來,甚至,秀娘忘記了那人曾經留下來的話,說寧夏生在五天後會出現。
她都忘記了,仿佛是被噩夢纏身,太急於脫逃而出,選了明哲保身的這一條捷徑。
直到沈念一又來敲開房門,秀娘才驚覺自己鎖在屋中已經兩天兩夜,整個人憔悴潦倒,病態加上心焦,雪上加霜。
所幸沈念一不是來看她外頭皮囊的男人,在他眼睛裏,每個女子都長得差不多,形形色色的來去也不會讓他眼皮子多眨一下,隻除了那個他親自帶來客棧的女子,年紀尚輕,家教甚好,說話聲音不大,但是清脆可人,看著他的時候,滿眼愛慕之情,卻又竭力隱藏,反而有種小女兒的嬌態。
要說人品長相,連秀娘都不得不承認,沈念一要勝過那個年輕女子幾分,然而兩個人並肩而立的樣子,又分外和諧舒服,令旁觀者移不開眼,應該就是所謂的命中之人。
“我不是想要隱瞞這些,我見著那個死屍,什麼都亂了,根本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秀娘想要替自己解釋,“至於那個人是怎麼死的,也不甘我的事情,當夜他是在客棧落腳,可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他就走了,房錢都好好的留在櫃子上。”
“他騎著馬走的?”
“特意替他將坐騎刷洗幹淨,我瞧過一眼,是匹好馬,否則也不能擔當千裏迢迢將人送回來的重任。”
“他來大理寺的時候,並沒有騎馬,或者說沒有人見到他騎馬。”於澤負責接待,從頭到尾都說這人隻身前來,輕手輕腳,本身似乎就見不得光。
秀娘有些發怔道:“那匹好馬,應該是軍中所用,市價不低,會得去了哪裏?”
“你可還記得馬匹的顏色?”
“黃驃馬,馬鬃帶著些棕色,十分好認。”
沈念一明白,在軍中或許還算普通,在天都城內,卻是一匹難得的良駒,這樣一匹馬要比尋一個人更加容易。
事不宜遲,他必須立刻去查這條線索,這個人在到大理寺之前,還去過哪裏,見過什麼人,天蒙蒙亮就離開,到於澤見到此人,中間隔了五六個時辰,五六個時辰能夠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沈少卿,我知道的已經都告知了,如果夏生,我是說,如果夏生真的回到天都,隻要不是做錯事,還請沈少卿擔待著些,不要聲張。”秀娘低聲下氣說道,“他的身份做出這等事情來,總是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