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已經泄漏了口風,當然,這世上就沒有人會相信老鴇的嘴能密實,沈念一很深知其中的道理,他從來不是刻板到墨守陳規的性子,有捷徑走,何樂而不為。
“那即是說,樓裏是有一個人,如我所言的那樣子?”
“公子,你也知道,我們做這行買賣的,客人也是要求個心安的,要是傳出去,說錦如春裏有生了重病的姑娘,誰還敢來,再遇上同行裏頭煽風點火的,這還了得。”老鴇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所以,公子要問的話,我委實不好回答。”
沈念一又多給一倍的銀錢:“既然是個病秧子,總還有原因讓你生了那麼一丁點的憐憫之意,否則,就像你所說,不得在樓裏將養著這樣一個人,索性扔了出去,最是幹淨。”
老鴇張了張嘴,還想說句俏皮話,然而眼神與沈念一的接觸到,頓時又給你統統壓了下去,這位公子有雙明察秋毫的眼,委實是瞞不過去了:“公子,你當真不是來找錦如春麻煩的人吧?”
沈念一笑而不語,要是他願意,可以隨時將這整棟樓拆成碎渣,能不能做和做不做得到,從來就是兩碼事。
老鴇隻覺得後脊梁骨發涼,忍不住縮了下脖子:“我看著公子也不像是歹人,既然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麼公子就請隨我過來看個究竟。”
做青樓生意的人,也知道分人好歹,沈念一有種預感,這個地方想必那人也來過,騎著黃驃馬而來,所以它記得此處,等一等,難道說,那人臨死之前,也來過這裏,這裏是到大理寺前的最後一站!
沈念一見老鴇已經站定腳,這裏已經到了僻靜的後院,一間像是堆放雜物的小屋,老鴇推開門,裏麵的光線不明朗,她似乎都不願意多待,喚了一聲道:“阿敏,有人說要來尋你,真是怪了,最近找你的男人真多,你要是以往也有這樣的生意,也不用我養著你了!”
沈念一沒想到這個阿敏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窩在床上,蓋著的被子倒是幹幹淨淨的,看樣子真不算虧待她,屋子裏有一扇小窗,藥味散不開,都聚在一起,連他都聞出紅頭草那股味道,果然,找對了地方,找對了人。
“公子,你要找的人可是她?整個錦如春就她一個病鬼,要不是當年,她同我是同村一起跑出來的,我也不用白擔著做這個好人了。”老鴇啐了一口道,“到底是不是啊?”
沈念一上前一步,他不知道是不是,如果真相說出來,不知這個已經重病一身的女子是否能夠承擔的住,他居然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我說這位公子,你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的找到錦如春,不會是為了來討回那四十貫錢吧,這錢是你給那個殺千刀的?”
四十貫,這個數字正好對得上,那邊老鴇不等他回答,已經同阿敏大吐苦水:“我怎麼同你說的,那個人當了這些年的兵,身上有個三貫五貫的算是了不得數目了,四十貫錢,我就是這樣一說,他居然就敢應下來,如今都有人追錢追到這裏,你說說看,你說說看,該怎麼解決!”
“不會的,金生是個好人,他不會為了錢做壞事的,這位公子是來尋金生還是來尋我的?”阿敏的嗓音格外溫柔,盡管病成這樣憔悴,聽起來還是很舒服,“要是金生為了錢,做了對不起公子的事情,錢還在我這裏,我還給公子便是。”
“你還,你拿什麼去還,那是救命的錢,你肯拿出來!”老鴇的嗓門大,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我同你說,要是你把錢還了,我也不替你墊付藥錢,無底洞似的沒完沒了,誰受得起!”
阿敏不管不顧她的話,在枕頭底下翻找:“公子,四十貫錢已經用去一些,但是剩下的,我沒有敢動用一文錢,都在床底下放著,我這就把鑰匙給你。”
沈念一聽她們兩人的對話,已經獲悉了幾個線索,原來那人的名字叫做金生,不知是姓金名生,還有另有姓氏,有名有姓要查起來就容易些,還有四十貫錢果然是送到這裏,充當了藥錢,這個阿敏應該是個已經年老色衰的妓女,不知怎麼會同金生相識,他聽得兩個人還在那裏拉拉扯扯,一個是想要還錢,另一個硬拽著不肯放手。
“我不是來討要四十貫錢的,這筆錢是金生自己弄來的。”沈念一的話一說出口,老鴇的臉色好看了許多,連帶著阿敏也稍許緩和了些,在她們倆個人眼睛裏,這是一筆救命的錢,要是被人要走了,以後的藥費誰來出,不出就會死,出的話又是沒完沒了的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