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不知是不是門窗緊閉,空氣不夠流通,潮濕的厲害,呼吸起來黏黏的,這樣的藥氣裏頭,孫世寧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
沈念一見她凝神不說話,已經猜到端倪,也不道破,同樣站在她身邊,垂目去看陸夫人:“陸三嫌棄原配也就罷了,將才入府的妾室也打入冷宮,委實沒有道理。”
陸綰悅平平的躺著,一動不動,小蘭將溫水用湯匙一點一點喂進去,小半都流出在事先墊好的手帕中,孫世寧走過去摸摸她的手,轉頭說道:“急怒攻心也不是這麼個症狀的。”
沈念一冷聲道:“我瞧著像是被下了毒。”
小蘭驚得差點連碗都給砸了:“夫人怎麼會中毒,她素來對人很好的。”
孫世寧默然想,應該是脾氣很好,否則外頭那些下人豈會如此放肆,她在孫家不過是名銜上的大姑娘,那些下人近的遠的都不敢坐在廊下嗑瓜子睡大覺,都說陸三手段厲害,沒想到內宅亂成一團,根本撐不起家業。
“用的不是常見的藥物,要等老鄭來了才能夠確定。”沈念一站在窗口,正屋外的景色倒是很好,花紅柳綠的,“她這副憔悴模樣,是不是幾日不能好好進食了?”
小蘭趕緊點點頭,孫世寧才明白,原來是硬生生餓成這樣的,不免覺得更加可憐,要是他們不來,陸夫人難道說要在自家被活活餓死不成!
要真是這樣的結局,倒是真的成了街頭巷尾的奇案,孫世寧將她的手放回到被中,那隻手捏起來軟得像是沒有骨頭,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小蘭站在那裏手足無措,一下子受了太多的驚嚇,她不過是個丫環,生怕事情七繞八繞的將人給牽扯進去,落不得半點好處不說,被當做嫌疑人抓走就糟糕。
孫世寧衝她擺擺手道:“不用拘謹,你原本要做什麼的,自管去做,要是等問你的時候,再喚了你來。”
小蘭搓著手說道:“我真的沒有要加害夫人的意思。”
孫世寧微微含笑道:“大人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小蘭卻聽懂這句話,放下心來,去院中做打掃的事兒,就在窗台外麵,剪了一束新鮮的花束,走進來將屋中花瓶中的換了,她做事很流暢,很有分寸,手腳漸漸展開,反而沒那麼緊張。
又等了約莫一刻鍾,鄭容和到了,提著個小小的藥箱,從容不迫的樣子:“老沈,這邊本不該我來的。”
沈念一頓時聽出他話中有話:“病人當前,你從來不會推辭。”
“這位陸夫人,先前有其他大夫來看過的,那位同行與我有些嫌隙,本來他看過的病人,我都不想沾手,否則看好了,他會先搶了功勞,看不好,四處宣揚都是我的罪過,這樣的小人,見一次躲一次,離得越遠越好。”
話雖如此,鄭容和還是在床沿坐下來:“這位夫人身邊沒有丫環?”
孫世寧趕緊喚了小蘭進來,鄭容和讓她用帕子將陸夫人的手腕蓋好,才細細把脈,孫世寧低聲問道:“他說的那位同行,你知道是誰了?”
“知道,老鄭的醫術好,品性也好,同行中人很少有同他結怨的,這一位也是個特例,非要同他對著幹,老鄭沒那種爭強好鬥的工夫,退讓幾次,那人反而得意起來,結果,上得山多終遇虎,栽了個很大的跟頭,醫館關了不說,差些被病人家屬叉出城去。”
沈念一想想,那人真要說是個庸醫倒也委屈,不過好勝心太強,明明要三天看好的病,非說一天藥到病除,下方子的手太狠,導致病人身體盈虧,才出了岔子。
那邊鄭容和已經放開手來:“沒想到這樣的人,一來二去,居然混進了太醫院,所以我才說不想去太醫院,那地方也有好大夫,但是魚龍混雜,實在吃不消。”
“她是什麼病?”沈念一沉聲道,“或者說,是什麼毒?”
鄭容和抬起頭來看看他:“老沈,你都不用望聞問切,醫術見長了!”
“果然是中毒。”沈念一站到他身後,“什麼毒,重不重,可能救過來?”
“拖延了幾天,毒素已經入了五髒六腑,也不是不能救,卻要花費些力氣,如果中毒的時候,就直接用對解毒藥,不出三五日將毒素排出體外,已經痊愈。”鄭容和低頭寫了張藥方,遞給旁邊的小蘭,“你且拿去給你們家主人看後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