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迄番外:自是人間富貴花(3 / 3)

誰也不能有異議,誰也不敢提出異議,而我還以為自己撿拾到了現成的珍寶,欣然接受。

這塊珍寶,慢慢的,經曆了三五年的光景,從閃耀的寶石,變得混濁,變得陰沉,變得讓我不能夠再與她對視,變得我根本都不相信自己曾經認識過她。

“皇上上一次動手打臣妾是大婚的第二天清早。”她跪在那裏,笑容惻惻,“臣妾那時候,還有些天真,居然問皇上為什麼要在前一夜,抱著臣妾的時候,喊了沈夫人的閨名。”

我靜靜的看著她。

“打得真好,皇上每一次動手都恰當好處,極有分寸。”皇後再起身時,除去不能及時褪去的指印,看起來再平常心不過,“所以,臣妾感到很欣慰,至少皇上沒有說要將臣妾從後位上拉扯下來,扔進天牢中,這些年來,皇上治下的太平盛世,多麼叫人豔羨,隻有臣妾所背負的那些,才能夠真正告訴皇上,什麼才是治國之道,沒有黑暗,又哪裏來的朗朗乾坤?”

她沒有這麼好的耐心,所以我一直沉默下去的結果,就是她不願意與我同在禦書房中共處一室,我沒有驅趕,她反而先退下了。

“要做一個明君,皇上犧牲的當真隻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皇後臨走前,留下這句話,和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這個笑容後來甚至出現在我的噩夢中,良久的,都無法自拔而出。

“皇上,皇上,長春宮到了。”高公公小聲的提醒道。

我一抬頭,長春宮三個字,據說還是父皇親筆提書,恭恭敬敬將祖母供在其位,如今,朝中沒有太後,太皇太後過世後,長春宮就一直空著。

走上熟悉的台階,有人及時推開沉重的宮門,一股冷風從裏頭撲麵而出,我站在那裏,禁不住哆嗦了下。

“皇上,長春宮許久不曾住人,陰氣有些兒重,不如回去吧。”高公公跟隨在後說道。

“朕想要進去走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這裏,要追溯什麼,既然是自己的決定,我從來不會後悔,走一步都是走,何必要頻頻回頭。

高公公見我走得太快,小步子跑著追上來:“皇上,要不要侍衛先來掃一掃,別有什麼衝撞了皇上才好。”

我在中廳站住腳,本來這裏是何其的熱鬧,我甚至記得父皇有一位林貴妃,甚是美豔,每次到長春宮硬是要打扮得妖嬈動人,就是想氣一氣寡居多年的祖母,還有那一個人,頭次進宮,來得正是長春宮,我還擔心她會過不得祖母這一關,心心念念的替她捏了一把汗,沒想到她卻是沒事人一樣,自自然然,大大方方的就過去了。

那一個人,那一個人。

我恍惚了一下,每次惦念想起的時候,都是她的笑容,她與我說話的樣子,還有她脆生生的喊一句:六哥。

至於她的名字,反而漸漸的沉澱下去,一時半會兒的想不起來。

我緩緩的笑了,沒有讓任何旁人看到,這樣的笑容,隻有在想起這些陳年舊事時,方才能夠升起,這是屬於我同她的記憶,隻有我,隻有她。

中間,再沒有別人。

我在原地,緩慢的轉了一個圈,那個笑容被我很好的,重新收回到了心坎裏頭,又安安靜靜的繼續蟄伏下去,以便下一次取出時,完好如初。

如初,如初,如果人生宛如初見。

我閉一閉眼,聽到了笑聲,明明應該更加愉悅的,高公公卻尖叫了一聲:“是誰,是誰在笑!”

怎麼會連他都能夠聽得見!我猛地睜開眼,見他臉色發青的看著我,顫聲道:“皇上,皇上還是趕緊離開這裏,這裏委實不太幹淨。”

“朕都不怕,你又害怕什麼?”

“皇上是真龍之體,自然不會畏懼。”

我冷冷的哼了一聲,長春宮中發生的太多事,高公公根本沒有參與其中,他不懂,為什麼還要害怕,但是架不住他一疊聲的勸慰,本來的一時興起,都被他給盡數打斷,也罷也罷,反正該看的,該想的,已經都做到了,或許,也是可以離開的時候。

從原路走回去,就要走到宮門處,本來已經敞開的大門,一扇變得虛掩,我的視線被擾,看不到視線的盡頭。

耳邊卻聽到風聲,銳利的風聲,可以劃破空氣,射入我的身體,一陣巨大的疼痛,接踵而來,我不置信的低下頭,看著胸口已經沒入大半的羽箭,隻留下雪白的尾羽,還有一大灘漸漸蕩漾開的血漬。

我吃力的抬起頭來,宮門的那一邊,站著個仿佛很熟悉的人,這個人明明應該已經死了,死了太多太多年,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從來不信鬼神,一隻手向前,虛空中,抓了倆下,緩慢的倒了下去,視野中,顛倒的,是一步一步向我走來的人,我喊出他的名字,闕英傑,為什麼在我想要放了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在我快要遺忘他的時候,他又出現!

另一個人從更遠的位置,同樣向著我走近而來,我的視線模糊不堪,恍恍惚惚中,隻有銜珠嵌玉的金鳳冠,一閃而過,瞬間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