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的甬道突然傳來噗噗的腳步聲,這聲音很怪,雖然連貫,但卻極為單調,每一下都帶起沉悶的回音,這不由得讓人產生聯想——來人不是在走,而是在跳。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我屏住呼吸,感覺全身的血管在慢慢緊縮,整個人木頭般的死死站著。突然,那詭異的聲音戛然停在身後,緊接著,我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製住,身不由己的轉過頭去,卻看到一個年邁的老頭正盯著我。他的打扮十分怪異——身穿金黃色的蒙古長袍,頭戴一頂有兩隻角的皮帽,帽沿上還有一圈鐵皮。而他那臉色一看就知道不是活人,泛著幽幽青光。
這老頭就站在離我不到三米遠的地方,很奇怪,空氣就快凝固的墓室裏,他的衣服竟然在輕盈地飄動。麵對這種場麵,我下意識地拔出短劍,就在這時,老頭緩緩抬起手來,做出召喚的手勢,動作很詭異,一下一下的,就像電影裏的慢鏡頭。我一時間手足無措,正想呼喊喬老頭,卻見這人的嘴一張一合的,雖然沒發出任何聲音,但我好像感應到他的意思——來啊!走,跟我走……
他這動作大約持續了幾秒,之後整個身影漸漸變得模糊,越來越淡,就如滴落水裏的墨汁,最後融化在空氣裏。他是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老……老喬,剛才有個人進來了,你看到了嗎?”我大叫著向喬老頭奔去,突然猛地收住腳,因為被喬老頭猙獰的麵目給嚇著了。
“叫什麼叫,報喪啊?”隻見喬老頭滿臉殺氣地迎上來,手舉一把閃著白光的大刀,劈頭蓋臉地一砍……
“啊!”我竟然忘了躲避,隻覺得臉頰一陣癢痛,緊接著,鼻子吸到一股滲心的清涼。
“你剛才動什麼來著?中毒了,快吸幾口救命散。”
我木然地隨他擺布,打了個噴嚏後,一下回過神來,看清喬老頭手裏拿著的隻是拂塵跟藥瓶,這才明白,剛才看到的全是幻覺。
“是不是動了那兩隻玩意兒?”
看我仍驚魂未定,喬老頭自己吸了一口藥,慢慢靠近寢宮中央的蒼狼白鹿,可立即又退了回來,掩住鼻子說:“是‘忽黑草’,薩滿巫師慣用的一種毒藥,它會刺激腦神經,讓人產生恐怖幻覺,到最後,要麼自己把自己嚇死,要麼發起瘋來殺人。幸虧我發現得早……”
喬老頭的解釋無容置疑,地上倒著的倆位“仁兄”可能就中招了,可我還有一點疑惑,剛才這一幕也太真實了,那種衣著打扮我是從未見過,怎麼可能憑空臆想出來呢!
“咱們還是快點離開吧!這種地方不能久留。”喬老頭收拾心情,推著我往外走。就在這時,甬道又傳來聲響,這次絕不是幻覺,也不再是單調的吧嗒聲,而像是有千軍萬馬踏步而來……
“是鄉親們趕來了吧!”
“我看不是,既然白石山是‘禁地’,村民咋會這樣貿然衝進來呢?就怕是……”喬老頭突然打住,這更讓我提起心來,不由得追問,“是什麼?”
“就怕是殉葬的幹屍,我上次在那個奪命塚就遇到了,他們的屍體被薩滿巫師處理過,難纏得很。”
“別嚇我,這一路空蕩蕩的,哪來的殉葬幹屍?”
“都在正殿的地底下躺著呢!剛才怕嚇著你了所以沒說,照蒙古帝王的喪葬習俗,那些被滅口的勞工都是埋在正殿。”
喬老頭一邊解釋,一邊顫抖著把辟邪腰牌拿在手裏,用刻著“避”字的一麵對向寢宮入口。這時響聲已經近在咫尺,我倆麵麵相窺,彼此都有在劫難逃的預感。
“他們是衝著咱倆來的嗎?這裏可沒退路了。”我急得大叫。
“廢話,隻能硬闖了,準備好。”喬老頭一咬牙,把腰牌掛在胸口,揚著拂塵就往外衝。他這舉動激起我的強脾氣,緊握短劍立即跟上。
剛跨進甬道,兩人就被迎麵而來的氣勢嚇得差點癱倒。那是黑壓壓的一群幹屍,摩肩接踵的擠滿甬道,也不知有多少,他們全部穿著破爛的粗布漢服,其中摻雜著各種顏色。在手電筒的映照下,能看出他們大多肢體不全,有斷臂也有缺腿的,有的根本就沒有頭顱……
在工農中學讀書時,打架群毆幾乎成家常便飯,我從來就不怵,不過那時麵對的可是活生生、知道痛的人,跟這群屍體是天壤之別。這一瞧我頓時傻了眼,卻聽喬老頭在叫,“看,他們油膩膩的,是被千年肉芝借體了。”
“那這兩件法器能派上用場咯?”我不禁一振,畢竟跟這邪物打過交道,熟頭熟臉的,總比什麼陌生的薩滿巫術好對付。
說話間有具屍體已經衝到麵前,我硬著頭皮用劍一劈,不想他一下枯木般的往前倒,而更意料不到的是,他竟然有血飛濺出來。然而我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這血不但沒有顏色,還會往回流,滲入那屍體後,他又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老喬,這些玩意弄不死的。”
“死人還會死嗎?別廢話,動作快點,擱倒了就往前衝。”喬老頭不知何時躲在我背後,敢情是拿我當肉盾了,他一個勁地推我脊梁,一邊用拂塵甩打那些倒下的屍體,延緩他們爬起來的時間。
兩人靠著這股勁衝出甬道,然而,正殿裏迎接我們的卻是更多的屍體,他們晃動著身軀,密密麻麻的幾乎擠滿空間,而腳下淩亂的沙土裏,還陸續有屍體鑽出來……
“後麵的追來了,你快點啊!”喬老頭轉過身去,跟我來個背貼背,兩人手忙腳亂的各擋住一麵。
也不知劈了多少個,突然,麵前出現一個穿民國服飾、戴眼鏡的。這不是死在寢宮裏的那位仁兄嗎?你又來摻和什麼?我狠狠地一挑,想不到這家夥還特別難纏,很快又爬了起來,那速度要比其他屍體快許多。
“老喬,這樣不是辦法啊!我快頂不住了。”
“你還是處男吧?”喬老頭抓起我的手腕,把電筒收了過去,我一愣,剛想問幹嘛,突然手指一痛,隻見他吸了我一口血,使勁向屍體噴去,那些沾到的屍體紛紛倒下,滲出黏黏的液體,這些液體也沒再流回去,而是慢慢消失在土裏。
喬老頭一看有效,又咬了我另一隻手指,都說十指連心,那種痛楚可想而知,我不禁大喊大叫,“老喬,你就不會別的辦法嗎?不是黑公雞血就是人血,被你吸幹了我還不一樣死掉。”
“別廢話了,趁這空缺趕緊逃命吧!”喬老頭衝到前麵,一手還抓住我的手腕,此情此景,我終於領略到殺出一條“血”路的意境。
就快衝出正殿時,我突然聽到一聲狼嚎,雖然很飄渺,但確實聽到了,是一種帶著淒涼的嚎叫。我下意識地抬頭望向正殿圓頂,望向正中央那個狼的繪畫,此時感覺它的眼神充滿哀怨,像是麵對著即將永別的親人……
倆人來到前殿,好在這裏沒有任何變化,仍是滿地觸目驚心的白骨,正在慶幸,突然從盜洞裏飛出一條黑影,“嗖”的一聲向撲過來,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覺手臂一沉,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