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早朝是六部官員和九卿們才能參加的,陛下要我們錦衣衛參加做什麼?”李景隆皺著眉,摸著下巴道。
錦衣衛本是皇帝的私人特務機構,隻對皇帝一人負責,所以排除在六部官員之外,按規定,錦衣衛官員是沒資格上朝的。
蕭凡也陷入了深思:“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正說著,一名錦衣百戶匆忙走進,將一份寫好的奏報擱在李景隆的書案上。
李景隆拿起一看,隨即冷笑幾聲,然後把它遞給蕭凡。
蕭凡看了兩眼,抬頭愕然道:“舉子們鬧事?”
李景隆冷笑道:“一幫酸儒文人,閑著沒事聚集在禮部衙門大吵大鬧,應天府的捕快衙役們已經趕去將他們圍住了,要我說,對這幫不守本分的讀書人,就應該殺一儆百,多殺他幾個,看誰還敢鬧!”
說著李景隆扭頭看著蕭凡道:“咱們錦衣衛要不要也派幾百人去看著?畢竟這裏是天子皇城,這幫讀書人若來了瘋勁兒,沒準會把事情鬧大,那時陛下若怪罪,咱們錦衣衛也要擔責任不是?”
蕭凡急忙道:“大人,這樣不妥。”
“為何?”
“大人,陛下立國之初便看重讀書人,對他們皆是以禮相待,今日這事兒,咱們沒得陛下旨意,貿然出去監看,恐怕會更壞事兒,咱們這些百戶啊掌旗啊都是沒讀過什麼書的粗人,到時候脾氣一來,對讀書人打了罵了,陛下可能會龍顏不悅,那個時候咱們可就罪責難逃了……”
李景隆想了想,倒抽了口涼氣,慶幸道:“多虧你提醒,這事兒還真有可能。反正咱們沒得陛下旨意,那幫舉子就算放火燒了禮部衙門,也不關咱們的事,對吧?咱們不能跟讀書人似的犯賤,自己湊上去挨巴掌……”
禮部衙門就在金水橋外,與錦衣衛鎮撫司衙門相隔不遠。若有什麼異常的動靜,錦衣衛肯定是第一個知道。
“來人!派幾個人去禮部衙門門口監看,若那幫讀書人有何動靜,立馬回報,未得本國公或蕭大人的命令,錦衣衛不得輕舉妄動!”
李景隆吩咐完畢,忽然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我倒真希望那幫讀書人一把火燒了禮部衙門,他奶奶的!自從我領了錦衣衛指揮使這個差事,那幫六部官員見了我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跟我強暴了他們親閨女似的,老子任這指揮使是陛下的旨意,殺大臣也是陛下的旨意,那些大臣們不敢跟陛下叫板,全衝著我來了,你說我冤不冤呐!”
蕭凡勸道:“大人別跟那幫酸儒計較,都是些讀書把腦子讀傻了的智障人士,咱們懷慈悲之心,行霹靂手段,待證得菩提之時,那些被咱們普渡的人自然會明白咱們的苦心……”
李景隆琢磨了一下蕭凡的話,接著一拍大腿,深以為然的道:“蕭大人說的好哇!不愧是進士出身,這話的道理很是深刻,錦衣衛幹的是沾血索命的勾當,咱們這些做頭頭兒的若無慈悲之心,恐怕下麵的人會造不少殺孽,所以,我平日裏經常幹那些普渡世人的事兒……”
蕭凡愕然道:“大人經常普渡世人?”
這草包居然變菩薩了?
李景隆嘿嘿色笑道:“那是當然,昨兒個我還普渡了一回呢,記得前些日子被梟首示眾的大臣嗎?那些犯官的家眷妻女被充入教坊司樂籍,永為官妓,我這些日子天天往教坊司跑,就是為了普渡那些犯官的妻女,讓她們欲仙欲死……”
李景隆臉上露出了淫蕩的笑容。
蕭凡攥緊了拳頭,生生忍住一腳狠狠踩上他那張賤臉的衝動。
賤人就是賤人,哪怕貴為國公,他的本質仍然還是賤人。淫人妻女這種缺德的事情,他卻當成風流韻事說出來,絲毫沒有廉恥之心,難怪那些大臣們不待見錦衣衛。
有機會一定要把錦衣衛的大權拿過來,這樣的草包當錦衣衛的一把手,隻會把錦衣衛的名聲越搞越臭。這家夥最好的結局就是被釘在恥辱柱上,每一個過路的行人向他吐一口唾沫,直到他被活活吐死……
次日寅時。
天還沒亮,六部九卿的官員們聚集在承天門外,在暮春尚帶著寒意的晨風中不自覺的搓手跺腳,等待著宮門開啟。
所謂早朝,金殿麵聖,向天子奏陳國事,指點江山,說起來榮耀光鮮,可實際上卻不是那麼美妙,首先必須習慣每天在這寒冷的早晨四五點鍾的時候等候在宮門外,去早了多受凍,去晚了更是連宮門都進不去。
光鮮之下往往藏著艱辛,炫耀門楣鄉裏之時,誰會知道這些位高權重的大臣們每日天不亮便站在宮門外瑟瑟發抖的等待宮門開啟,等待天子臨朝的這份苦楚呢?
此時宮門還未開,大臣們則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談論,所言皆是昨日春闈放榜的南方進士,以及舉子們大鬧禮部衙門之事。
一乘轎子在眾臣的談論聲中輕悄行來,轎子在承天門那高大的白玉石牌下停住,蕭凡從轎子裏走出來,他穿著五品官服,腰板挺得筆直,神情肅穆威嚴,才二十歲的他,現在已多少有了一些淡淡的不怒自威的氣質。
群臣見到蕭凡,議論聲頓時停住,大家一齊看著他,膽小的大臣渾身輕顫了一下,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還有那些沒退的大臣,也有些畏懼卻又死要麵子的硬挺著,望向蕭凡的眼神頗有些忌憚。
眾人怕的當然不是蕭凡本人,他們怕的是蕭凡的身份,以及越來越發展壯大的錦衣衛。
前些日子錦衣衛剛重建,便殺了京師數十名大臣,牽連犯官家眷親屬多達數百人,如此令人震撼的登場亮相,給了朝堂百官狠狠一記悶棍,錦衣衛仿佛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大臣們,我們來了,我們恢複了,你們都小心點兒!
群臣們嘴上痛罵錦衣衛如何倒行逆施,如何敗壞朝綱,但他們畢竟是人,大部分都還是怕死的,對錦衣衛也隻敢嘴裏罵一罵,甚至有的連罵都不敢罵。
平日走路都要繞著躲著走,卻不成想今日卻在這宮門口碰到了錦衣衛的第二號人物蕭凡,瞧他這模樣,應該是奉詔來參加早朝的,這下群臣尷尬了,不知該上前打聲招呼,還是幹脆假裝沒看見……
蕭凡下了轎,看著黑暗中仍顯巍峨的宮城,心中不由意氣風發。
今天是他頭一次參加早朝,是個很有紀念性意義的日子,我蕭凡,今日便在這大明朝翻開屬於自己的嶄新一頁,玉階麵聖,暢議國事,天子駕前,指點江山,用自己的雙手博一個王侯功名,人生得意若此,豈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