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半城把香包放在手心裏,指尖“突突”跳著,十指連心。紅蓋頭下原本冷漠的臉,眼角的冷厲慢慢軟了下來,逐漸回暖,她將香包湊近鼻尖,磨蹭著臉,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荷包是她親手做的,裏麵是她在照顧呆子時,小心翼翼從他發尾剪下來的一撮頭發,然後包裹著自己的一縷發絲,一起縫補進了香包裏。
新婚之前,新娘都會親手縫製新婚夜用的枕麵,也有給新郎親手縫製香包的習俗。新娘做的香包會掛在新郎的腰間,讓新郎一見香包就如見妻子,時時記掛著,以後即便出了遠門,也能夠想到憐妻當歸。
“呆子,你我結發,我永遠都是屬於你的妻子。”隻有這一刻,錢半城臉上的表情是幸福的,她淚眼朦朧地摩挲著香包,想著自己和呆子的頭發混在一起,不分彼此的時候,淚水頃刻間湧了出來,滴落在“永結同心”的字上,蘊開了墨跡。
忽然,轎子劇烈地震動,錢半城扶住轎延,卻還是穩不住身子,被顛簸地四處亂撞。
轎子外麵傳來一身驚呼,轎身被一施壓,似乎有什麼駐足在轎頂,他的腳步很輕,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音,如果不是重量的微妙變化,錢半城根本感覺不出來。
抬轎子的夏家家丁慘叫幾聲,丟下轎子都紛紛逃命去了。劇烈的一個搖晃,錢半城以為,自己或許就這麼被拋出了轎外,跌得一身狼狽,但是,什麼也沒有,轎子隻是轉了個圈,然後“咚”的一聲,揚起一路的灰塵,然後平穩地著地。
她一手壓著頭頂掀開的紅蓋頭,一手緊緊拽著脖頸間的香包,然後看著轎簾被一雙骨節勻稱、略帶薄繭的手掀起,簾子下的他,正是她夢回千轉,思念成疾的他,那樣熟悉,那樣懷念。
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離他們遠去,街道徹底安靜了下來,她聽見任何,看不見任何,她的眼中隻有他,她的耳朵隻能聽見他。
“既然要與我永結同心,既然要與我結發,又如何能再嫁與他人!”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她的相思淚串成了串,模糊了視線。他醒過來了,他沒有死,真好!
淚眼中倒影的依舊是一身墨綠色長衫的他,他瘦了,僅僅隻有三天不見,他看起來卻瘦了,她穿著大紅喜服,伸手手,隔著轎子的窗戶,顫微微地撫摸上他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呼吸是溫熱的,終於衝淡了她心中的不真實,這一刻是千真萬確的,不再是她午夜夢回裏的淒涼。
看來血人參果然起了藥效,那麼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呆子……呆子……”她哽咽著喚著他,遺憾他們為什麼不能相逢地再早一點,口中卻說,“忘記我吧……今生今世,我已經不是那個能與你長相廝守的人……如果實在放不下,那就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