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哪裏,某處黑雲四合的巍巍雄山之上,一座破敗蕭索的小小村落無言的坐落在枯木橫陳的山坳之間,放眼望去,但見漆黑幹枯的山石中看不見半點源泉靈秀,寒風獵獵而起,遍山間沙塵漫卷,鴉哭猿啼漫溢峰穀,讓人頓覺此地是在算不上什麼修身養性的福地。
“老妖婆,快快快!快開了那禁製,遲了半步,老子就要讓那青城派的小崽子剝了皮去了!”一聲淒厲嘶啞的巨吼,驀地從不遠處滾滾而來,但見半山腰處猛然騰起一道斷斷續續的黑氣,在空中轉了一轉,當即不要命地向著山坳間的村落飛騰過來,黑氣之間影影約約現出一個鷹梟一般瘦削精悍的老者,蒼白的皮膚之下,一雙血紅的小眼更顯妖異。
老者話音未落,村落中一間大房內登時竄出一名佝僂老嫗,那老嫗出得房來,當下將手一掐,對著老者麵前的虛空遙遙一指,半空中一陣漣漪也似的無形波動,老者死命往前一撲,前腳剛剛落地,後腳就看見幾道刺目的金光破空而來,到得老者麵前,卻是遇到了一層無形的阻礙,掙了一掙,便即掉頭飛返。老者喘了一口氣,就聞雲端上一陣威嚴莊重的磅礴聲浪,猶如平地驚雷一般,直如大山崩傾一樣當頭壓下:“哼!王破關、威翠漪!你們這對魔道宵小,早晚要將爾等挫骨揚灰!”聲浪略略轉了一轉,這才慢慢消失在渺遠天際之間。
那老者爬起身來,渾身上下已然是衣不遮體、遍體鱗傷,他穩住了步子,便即狠狠罵道:“格老子的!老子師承魔道飛天老祖,若不是魔道失勢,被困在這鳥不拉屎的二蠻山,哪裏輪得到你這小雜毛追殺老子!”他嘴上不停,汙言穢語如同黃河泛濫一般滾滾而出,手中倒是死死攥著一顆枯黃的小花,手腳麻利,飛速的向著村莊內就跑。方才的老嫗急忙迎將上來,劈頭就毫不客氣地罵道:“死老頭子,自己沒本事殺上昆侖,就別在家裏罵罵咧咧,這終年昏天黑地的,也不少你這隻老烏鴉!要你去偷的兩色寒花可弄到沒有?”威翠漪雖是年紀大了,但一出口之間,一股悍勇潑辣的氣息就撲麵而來,她雖然是個人身,但是舉手投足之間,一股濃濃的妖氣卻是掩也掩蓋不住,儼然是個退去妖身的妖族。兩人一人一妖,在言語之間卻是一對常年吵鬧不休的老夫老妻無疑。
老者想是懼內,威翠漪一聲嗬斥,登時住口不再叫罵,陰翳的臉上現出濃濃笑意來,將手中的小花揚起,哈哈大笑道:“老子出馬萬無一失,那青城派的外間藥田還不是說闖就闖!”威翠漪不管他的自吹自擂,當下上前劈手奪取小花,捧在手上細細端詳半天,這才舒一口氣道:“不錯不錯,成色雖差了一點,也足夠咱們的寶貝孫兒登堂入室,修習我的《烏桓神功》了……”
老者聞言,當下冷哼道:“你的烏桓功跟老子的《玄魔訣》比起來算個狗屁!森兒那兔崽子死哪去了,他要再貪玩,老子打斷他的狗腿!”威翠漪聞言,當即大怒:“沒用的死老頭子,在外麵吃了大虧,就要拿咱麼的孫兒撒氣麼?!你也不想想,咱們修煉無成,已經求不得長生了,你我百年一過,他就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你還不乘著現在好好疼他,你、你怎麼對得起我早逝的兒子……”說道這裏,觸動威翠漪胸中的苦楚,這彪悍的老嫗頓時就有些哽咽起來。
老者自知失言,一張慘白的麵皮也是不由發紅,原地怔怔了半天,隻是找不到言語來安慰老伴。
“爺爺奶奶!”
就在這尷尬時刻,一個頗為粗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將過來,老夫妻聞言齊齊抬頭一看,但見一個高大壯實的年輕人虎步龍行、雄赳赳地大步走了過了,一裏多的地界不過三步兩步,就跨越在他身後,他的頸間掛著一串獸牙串成的項鏈,此刻搖動之間,發出微微的響動。威翠漪見了他,急忙一抹眼淚,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笑成了一朵花兒,一時間顯得慈祥之極,哪裏有半分方才的彪悍,迎上身去,就一把摟住了那青年,像是撫摸小貓一般,輕輕的整理他的一頭亂發:“好森兒,山上可玩的開心?”
這青年祖父姓王,又被叫做森兒,想必是叫做王森。細細一看,王森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高足有九尺還多,一身精壯的骨肉猶如鋼鐵,濃眉大眼雖是豪放威武,卻是時時透出一股憨厚的氣息,生活在這與世隔絕的窮山惡水,也難怪不諳世事。王森黑發黃膚,十足的人族長相,但是他的額頭之上,也有一個若有若無的遒勁王字,配上粗獷五官,十足的一身虎威,顯然並不是人族的純血。他一身筋骨強健,乃是習武的上上材料,但是放在練氣修真一途,卻是顯得不夠靈秀,算不得資質上佳。
王森年紀已大,再被祖母摟住不免有些不自在,他輕輕脫出威翠漪懷抱,眼睛看著王破關的老臉,露出濃濃憨笑:“爺爺,我這八步趕蟬練得可到家?給我講講我爹娘的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