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的相碰的聲音還在繼續,本來假睡的人真的睡著了,結果被惡夢驚醒的時候,還以為天亮了呢。
“睡醒了?”龍沐軒支著手半躺在顏湘嵐身旁的軟榻上,笑得不懷好意。不知什麼時候她從椅子上挪到了這裏,頭下枕的正是他的手臂。
“你不是在跟他們下棋嗎?”
“那兩個棋癡對上了,平時在早朝上沒少參對方一本,下了朝倒是很好的棋友。”
“你把他們留下來不會隻想讓他們增進棋藝吧?”她邊說邊慢慢挪著腦袋,眼看就要脫離他的手臂了,突然那手臂一彎,又將她撈了回去。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說說你怕我的理由是什麼。”他調整了一下姿勢,不讓自己擋住光線,這樣可以看清她的每一種表情。
“啊?你還記著呢?”屏風那邊的人可都是隨時等著抓他的把柄呢!這時候也虧他有心情聊天!
“我想知道你不能接受我的原因。”
“原因……嗯……你是皇帝,掌握所有人的生殺大權,也包括我的啊!”
“就因為這個?”他不知可否的揚了揚眉,“還有呢?”
“你的臣子不就很怕你嗎?都差不多啦,就是害怕掉腦袋唄。”
“如果我賜你免死金牌,讓你永遠不用擔心掉腦袋,你還怕我嗎?”
“真的?那太好了!”她的眼中瞬間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傳說中的免死金牌啊,今後可以拿著它暢通無阻了!
“然後呢?”
“什麼然後?”
“你怕我靠近你又是因為什麼?總不至於我靠近你就能讓你掉腦袋吧?我記得你似乎並不很反感我吻你。”他看著她猛的咬住嘴唇臉紅的模樣笑了笑,“我返回京都那天,你不是挺喜歡那個吻的嗎?”
那時她表現出來的是很“喜歡”嗎?可是要說不喜歡的話,又不全是。也許被整個京都的浪漫氣氛給感染了,才會期望有人對自己產生愛慕……這隻是虛榮心在作怪吧?有時,她真不明白龍沐軒在想什麼,也不懂自己對他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就像他每次要做什麼事的時候,自己隻要按照他吩咐的跟著就行,可是整個過程的提心吊膽又有誰知道?龍沐軒那麼自信,也願意相信她,但她卻越來越惶恐了。他把一切都當作遊戲般玩於股掌之間,輕鬆自在的讓人猜不透,而這份猜不透使他變得難以理解、也難以靠近。
如果哪一天,他可以像個毫無心機的人和她閑聊一通,說說他的喜怒哀樂,也許她也可以敞開心懷的坐下來,把心裏的話都告訴他。
隻不過,這是不可能的。龍沐軒要是像個普通人一樣,恐怕現在不止是被軟禁這麼簡單了吧?站在一群詭計陰謀翻著花使的人中間,信任自己對於他來說,已是最大的讓步。
緊咬著的嘴唇都有些疼了,她無奈的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在她想明白之前,還是什麼都別說了。叮叮鈴鈴的脆音傳來,是吊在屋角的一串小銅鈴被風吹響,聽起來應該是起風了。
龍沐軒微垂眼眸沒有再問,拉住她的手低聲道:“跟我來,我帶你去看看他們怎麼演戲。”
燭火微微搖晃著,兩人輕輕繞到一堵牆後麵,打開的小門裏是一個連接二樓的通道,他們順著梯子爬了上去,樓下的人還不知道說要休息一會兒的皇帝已經離開了,還專心致誌的看著他們的棋盤……
琴聲由舒緩改為一個音一個音的震顫嗡鳴,盧大人按下了它們最後的餘音,看了看下棋的兩個還有觀棋喝茶的幾位大人,試探著喊了一句:“皇上,可還想聽其它的曲子?”
軟榻上蓋著靠背和枕頭的被褥自然不會回應他,靜聽了一會兒,他們對視一眼,都作看棋狀,圍在了桌前,傅行川用手指沾著茶水在光滑的桌麵上描畫起來。他這看似是無意的舉動,卻悄悄的將一行水字落入了每個人的眼中。
假如天亮時從這個地方走出去的是另一個皇帝,楚國依然是龍沐軒的,但卻是一個聽話的“龍沐軒”的,會怎樣?
眾人都沉默了,也許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絕不可以如此膽大妄為。然而時間慢慢碾過每個人的心,又帶起了一部分被壓製的回憶時,他們甚至有些緊張興奮的不能自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