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孤燈如豆,屋外雷雨轟鳴而至。
林文卿斜靠在窗口看雨,不禁慶幸天公作美,昨日自己和薑毓在山穀裏艱難行走的時候,賜予了一日的陽光燦爛。
床上,薑毓發出了輕微的呻吟,將林文卿魂遊天外的思緒牽引回來,她走到薑毓身旁。他的臉因高燒而緋紅,唇因缺水而幹裂,好看的眉則緊緊皺著,似有無盡的苦惱在夢境中追逐。她歎了口氣,用沾濕的毛巾輕輕擦拭著他的額頭,為他降溫。
“啪”地一聲,林文卿的手被用力抓住,薑毓低低呻吟道:“母妃,母妃……”
林文卿一愣,試圖抽回手,卻被薑毓下死力抓住,薑毓生怕她離開,眉頭皺得更緊了,口中不住地叫嚷道:“不要走。母妃。不要走……”
薑毓的手勁極大,捏得林文卿生疼,既然甩脫不開,也隻能由他抓著。感覺到林文卿不再掙紮,薑毓的表情趨向平緩了下來,他喃喃道:“母妃,不要走。毓兒很乖,很乖……”語氣帶著撒嬌的意味,全不似他清醒時的精明強幹。
被迫半跪在薑毓榻旁的林文卿,無聊之下,觀察起這位大齊二皇子的容貌。絲般長發散落在頸間,男子少有的修長睫毛輕微煽動著,昏黃的燈光下,病中的薑毓看起來特別虛弱,越發的像他那久病的太子哥哥。
林文卿想起這些日子打探來的那些言論。傳說,這兩兄弟雖非一母所生,但卻都長得像他們那英明神武的爺爺——大齊武帝。隻不過,齊武帝這個爺爺卻隻偏愛次孫薑毓,對身為長孫的薑康基本無視。他不但親自撫養薑毓直至去逝,甚至還留下了“毓皇子永居南熏殿”的遺言。
然而,人生有得必有失,齊王薑弘像是與自己的父親作對一般,從來隻愛長子。齊武帝死後,薑弘立即冊封長子康為太子,第一時間向世人表明了自己的喜好傾向,讓一眾根據武帝遺言,揣測多多的朝臣大跌眼鏡。
失去了祖父作依傍,世人的目光開始從皇子毓轉向了太子康。此後十五年,皇子毓就這樣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直至一年前,他喬裝打扮去參加廣內府的入學考試,一舉奪得頭名,以皇子身份進入書院就學,才回到了世人的眼中。
這時,才有人驚呼,文武全才的皇子毓的確沒有辜負當年齊武留下的“毓兒類我”的話語。
正當林文卿想得出神,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老婦人端著一盆水進來。
“長婆婆。”林文卿起身不便,隻得在原地輕聲問候。長婆婆是曲沃城中的孤寡老人,與那許多的孤兒一樣,也是康樂坊的成員之一。
“怎麼跪著?”長婆婆驚訝道,“地上涼,快起來吧。”
林文卿隻得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表示自己無法起身。
長婆婆把盆放下,側坐到薑毓的榻邊,熟練地伸手拍著他的胸口,動作溫柔輕巧,口中輕輕唱著:“小寶貝快快睡,夢中會有我相隨,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
長婆婆有著與長相極不相符悅耳嗓音,伴隨著她所清唱的《搖籃曲》,薑毓的手無意識的慢慢鬆開,讓林文卿終於重獲了自由。但是林文卿卻並沒有起身,她癡癡地望著長婆婆的臉,聽著她一遍一遍重複的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