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毓苦不苦又與她何幹。林文卿剛想這麼張嘴反駁,但是想到前兩日的生死相依,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褚英卻在那邊陷入了回憶之中,他淡淡道:“毓隻比我大兩歲。初見時,我們都還很小。他很任性,活脫脫一個土霸王,不過倒也還開心。後來再見,他變得謹慎知禮,卻再也沒真心笑過了。”
林文卿想了想,倒覺得也是。薑毓的笑容下有一道厚牆,將自己與眾人隔離。她覺得觸不到這個人的心,所以對他不太喜歡,隻在曲沃那一日,薑毓昏迷過去後,現出了軟弱的一麵,讓她覺出了此人之可憐可愛,如今才不那麼反感。
“他那種人小時候是個土霸王?你們初見時幾歲?”林文卿隨口問道。
“三歲。我三歲,他五歲。”褚英回答道。
“五歲啊。”林文卿屈指算了算,說道,“那不就是齊武帝去逝那年嗎?那難怪了。他那時是最受武帝寵愛的皇孫,母親又是長公主嫡女,身份顯赫,自然備受寵愛。想不當土霸王,也難。”
對於林文卿的說法,褚英不予置評,他隻晃著手中的夜光杯,滿臉懷念的樣子。
“不過,幸好他現在性子變好了。不然,我看你和他也處不來吧。”林文卿斜了褚英一眼,說道,“記得你在泓城的時候,也是個霸道的。”
褚英嗬嗬一笑,說道:“六年前,我初來虞城時,他很照顧我。若沒有他的照拂,我肯定沒法在這兒生活得這麼順利。”
“所以,你現在是在煩惱虞城即將開始的風雲變幻嗎?”林文卿輕輕問道。
褚英猛地抬頭看她,眸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奇怪什麼?我又不是沒眼睛。”林文卿伸了個懶腰,說道,“更何況,我還是刺殺事件的當事人之一,已經被暗行禦史傳去問過一遍了。”
“……我的確是在煩這件事。”褚英歎息道,“也許,這是毓夢寐以求很多年的開局,但是,他也許會因此失去更多吧。”
“你擔心他會失敗嗎?”
“不。”褚英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說道,“他的成功與失敗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隻是,為自己即將失去一個好兄弟而感到難過。但那是他想走的路,我留他不住,也阻止不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褚英身上流露出的不同於平常的孤獨感,讓林文卿有些不知所措。她隻得認真地蹲到褚英麵前,握住他的手,說道:“好了。我不知道你在煩惱什麼。不過,你得記住,你的好兄弟不止薑毓一個,還有我呢!”
燭光讓林文卿姣好的麵容顯得有些不真實,那閃亮的雙眸,筆直的鼻梁以及粉嫩的唇,都顯得更加神采煥然。褚英不覺伸手去觸摸她的臉,手才碰上就仿佛觸電了一般。
他忙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蹲著的,是林文靖。那個可以跟自己在泥地裏打滾,死纏爛打的小混蛋。想起從前在泓城的荒唐歲月,他忍不住笑了,方才的鬱悶也立即煙消雲散。
是的,無論如何,還有文靖。文靖與薑毓不同,與他也不同,是可以永遠不變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