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嶽將管智生遺體安放在正殿之中,支起香案,將師父霍仲留下的那支青蟒刺置於案上,點起了香燭,跪在案前,垂淚默禱,為兩位逝去的長輩守靈。時日如電,轉眼七日。
管智生是西方虯龍洞的煉氣高士,其道行遠在霍仲之上,七日剛及屍身消解,化為一片輕煙,隻留葛袍一件攤在地上。想到這舉世聞名的神仙博士,如今卻已灰飛煙滅,詼諧有趣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景嶽將管智生臨終時交給自己的紙片攤開看,原來是管智生親筆所寫的一封信,信中說他知道自己命不久長,此生結友無數,但若論得真性情、真漢子,除霍仲外再無他人,二人相交時日雖短,但卻是願意用自己的性命相托,所以他也將景嶽視為自己的徒兒一般,絕不藏私。二人約定若是管智生逃得性命,便代霍仲照顧景嶽,若是他也不能保命,則希望景嶽借墨龍成就道體後,可持霍仲手書筆記為憑,前往燕淵國正氣宗,求丹華祖師收入正氣宗門下,料得丹華祖師感念徒兒霍仲,會收下景嶽。希望景嶽能夠不畏艱辛,刻苦修行,善用九竅之身,打好修真了得的基礎,待修行有成時可伺機拜入極北上三門,若天意不差,或可成大功,若真如此,則他與霍仲二人,在天之靈,也可瞑目了。
信的最後,管智生又多說了幾句,言道自己當年在西方快活逍遙,因與帝釋天掌燈弟子莫須結怨,才離鄉背井,希望景嶽有朝一日道法有成,或可代他回故地一遊,若如此則餘願足矣。
景嶽捧信讀罷,心中默念:“師父師伯魂魄不遠,所留囑告,嶽兒凜遵,絕不敢負。”這也是景嶽自出世以來,與父母相守日短,與師父師伯相處日長,霍管二老去世,景嶽心情悲慟,但意誌卻愈發堅定,再不動搖,隻在這三年的獨處,三兩日的巨變,景嶽再不複往日景嶽。
依照管智生所言,景嶽便開始分時調整氣息,首先通過內視觀察散落在四肢百骸的先天真氣的情形,然後再探看天頂真氣之漩轉動的速度,這一番折騰用了足足兩天。
再往後就要使用管智生所傳的鎖氣法,激蕩四肢百骸中的先天真氣,發動天頂真氣之漩,但在此時便需要墨龍之功了。
聽管智生講,據《列隅通考》所說,這墨龍實在是巧奪造化的奇獸,傳說它乃是上古仙魔之戰時,魔門世尊的坐騎,此獸成時,或小如手掌,或大可覆天,變化多端,奇妙無匹,其威能難以預料,《通考》關於墨龍的記述並不是很多,管智生依其中所說,又結合著其他一些有關這一異獸的傳說,估模著自九真道取得的這條墨龍,雖然是九真道前代祖師數萬年前才獲得的,但仍在幼年,否則依照墨龍的神奇,想來也不會那麼容易被擒獲。
又有說道墨龍性屬占到水土二相,得其雙利,自然生克之道,最擅演化,故而正是修道人士精氣神三味取精粹煉的無上寶物,這也是九真道前代祖師收收得墨龍,如獲至寶,倍受豔羨的原因,但也正因為幾乎無人知道墨龍的用法,其實也從未聽說過誰曾使用過墨龍,所以有許多法子,都是道門中人推測所得。而九真道上代的祖師為了能好好利用墨龍,取金石之英築造煉龍池,又不惜傾九真道之力大舉進攻九幽穀,連闖險關,與煉獄之主一番約戰,取來煉獄之水注入煉龍池,圖謀以煉獄之水浸泡,煉化墨龍,要知那煉獄之水何等毒辣,五萬年都不能煉化墨龍,可見這法子不見得是好法子,就連九真道門中自己也有人偷偷嘀咕。
這一回,管智生綜合分析了傳說當中運用墨龍的各種方法,心想絕大多數辦法都以將墨龍煉化為主,希望將墨龍煉化出精化服用,也有人說墨龍周身連同內腑都是漆墨如墨,世上獨有,所以不如直接烹食,或可收奇效也未可知,另外也有說飲墨龍之血或者能立地飛升的,針對以上種種猜測,管智生也難以得出最終結論,隻是大致判斷煉化之道不行,更加是遠水難解近火,何況他上哪裏去尋找比煉獄之水更好的煉化材料?
而烹肉服食和生飲龍血,都是要以殺滅墨龍為要義,必須取了墨龍的小命才行,但管智生又想以墨龍的神奇,真不知需要用何法寶才能取了它的性命?
千思百想之後,管智生終於得出一計,卻是一條地道敗中求勝、釜底抽薪的方法。
日頭當空。
東宮正殿之中,擺放著一條大案,案上放著一支精致異常的小皮囊,皮囊波鱗片片,正是管智生傳給景嶽的儲物之寶龍鱗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