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隊有一個犯人,幾年前隨大幫由別的勞改農場調來,隊裏的花名冊、獄政管理科小卡片記載的刑期都已經滿了;所以由常健發出基本材料,隊裏整理好釋放材料,一路“綠燈”轉回到常健的手上審批。
最要命的是:那個年代的《刑事判決書》上有刑期年限、無起止日期,光拿判決書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刑滿的;刑期的起止日期,由法院另外填寫在幾聯單的《執行通知書》上,其中一聯送給監獄、勞改農場,存在獄政管理科的一級檔案,隊裏的二級檔案則沒有。也就是說,犯人本人和隊裏隻有“無刑期起止日期”的《刑事判決書》。
那個犯人名叫王圖,三十多歲,身體健康、四肢發達、年富力強;隊裏一大早把他放出來,十公裏左右的路程、他一口氣就趕到場部。
常健上午上班一到辦公樓,就見有個刑滿犯人模樣的侯在門口,便知道那是等著辦釋放手續。常健核對過王圖的姓名、隊別、籍貫等情況,就發給他刑滿釋放證明並帶到財務科領路費,看著他興衝衝的趕班車去了。
幾天後,常健分檢檔案,準備將王圖的有關材料寄回當地公安局,他無意中看到小半截紙的《執行通知書》,就瞄了一下:真是“不看不知道!看了嚇一跳!”王圖“刑期止”的時間還沒有到,差幾個月呐!
常健不願往下想了,馬上向錢科長彙報。錢科長聽了常健彙報的情況後,哭笑不得,自知本人也有責任,無法埋怨常健,便找汪副政委去了。
領導決定,常健帶上電影組職工魏林,立即去“追捕”王圖。
半個小時後,錢科長讓李賢開摩托車將常健和魏林送到艾塘鎮坐火車,趕往王圖的家鄉找他去。常健帶著“將功贖罪”的心情,魏林則等於自己是公費旅遊,火車、汽車輪換著坐,緊趕、慢趕地往前進。
第二天下午,常健和魏林到了王圖家鄉的縣公安局,一問人家說還沒有來報到。常健心裏格登:“人已經出來五天了,不按規定向公安機關報戶口,莫非這家夥估計到公安局、勞改農場會發現他尚未刑滿。”經與公安局的同誌商量,常健決定和魏林直接到王圖的家去找人。當晚,常健他們到了王圖的家,他家裏人也說他沒有回來;常健和魏林半信半疑地守了一夜。
第三天上午,魏林打著哈哈說:“從農場到這裏途經C市,那是全國有名的旅遊勝地,我都想去玩,他坐牢那麼久還不玩一下?”
常健不知魏林是出於公心還是私心,他稍微考慮了一下,就決定去C市“大海撈針”試一把;魏林當然高興了,屁顛顛就動身。
到C市之後,常健和魏林把汽車站、火車站、小旅社、小飯店及王圖有可能出沒的地方搜查一遍,在毫無結果的情況下,他打長途電話向科裏彙報。
關蘇接的電話。這電信局的電話間常健很不習慣,覺得隔音效果差,回音大、聽不清楚,隻知道關蘇很不高興!他流露的意思大概是:現在科裏的工作很忙,他打著雙份工,要常健不光隻顧得遊山玩水,還要抓緊時間辦完事情趕回去。就差沒說常健是在自導自演現代版的《捉放曹》鬧劇了。
常健心裏的壓力增大了,臉黑黑的要魏林跟他馬上再回王圖家。
第五天,常健和魏林在王圖的家又守了一夜。
天亮之後,倆人疲勞地往村口走去,常健邊走邊思考往下怎麼辦?這時,對麵慢悠悠過來了一個人;常健定睛一看,正是王圖。
“他媽的!你是怎麼回事呀?”常健真想動手揍人了。
“沒怎麼呀!”王圖還認得常健,他表現出一臉的無辜。
“你都到哪去啦?為什麼不去公安機關報到?”
“到朋友那兒玩幾天,準備今天去報到。”
常健繼續問:“你的刑期到什麼時候的?”
“滿啦!不是你們放我的嗎?”王圖好象還不明白。
常健發火道:“滿你個頭!你再不老實、我就揍你!”
王圖無言以對了,他仍然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常健說:“我們強製押你回去、還是你自己走?”
“我還沒有回家呢!都已經到門口了!是不是讓我回去打一轉?”
“你還沒有玩夠?我給你戴上手銬、再陪你玩,要去哪、都可以考慮。”
戴上手銬之後,王圖就很不好看了,也不敢再提什麼要求。
出了這麼一個事情,錢科長曾經“收回權力”一段時間。後來,錢科長又想:有過教訓的常健,應該不會再犯相同錯誤了,還是照過去方針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