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畫家軼事(1 / 3)

一、畫家軼事

敬君畫妻

戰國時,齊國國勢強盛,經濟繁榮,統治者生活腐化。相傳齊王起九重台,招攬國中能作畫的人來台中作畫,每天發給工錢。齊國有一位狂徒敬君,善畫,因家境貧寒,為了賺錢而前去應招,被選中。敬君在台中作畫,很長時間不能回家,他非常想念漂亮的妻子,就畫了妻子的肖像,放在自己身邊,日觀夜思,對之喜笑。旁邊見到的人將此事報告給齊王。齊王把敬君召來,問明原因。敬君回答說:“我的妻子長得非常漂亮,離家日子長了,我就時常想念她,便默畫了她的肖像,以撫慰生離之苦。我不知道大王為什麼追問這件事。”齊王聽後便設酒宴款待敬君,十分快樂。酒興正濃之際,齊王對敬君說:“國中獻到宮廷的女子沒有好看的,你的妻子漂亮,我想讓你把妻子獻給寡人,你若答應,我賞賜一百萬錢,若不答應,我就殺了你。”敬君惶恐萬狀,不敢不答應,急忙把妻子召來,獻給了齊王。原想畫妻子肖像以慰離心,沒想到會招來橫禍。

毛延壽醜化王昭君

前漢元帝劉(前76~前33)後宮絕代佳人王昭君(名王嬙)出塞與匈奴和親,一直傳為美談,千古傳頌。她對增進漢族與匈奴族的文化交流,促進漢、匈間和睦相處,做出了巨大貢獻。然而對她個人而言,無疑是一種犧牲。元帝後宮美人很多,為什麼偏偏選中了她?其中有一段令人心酸的傳說。

據西晉葛洪(248~364)《西京雜記》記載,漢元帝後宮嬪妃很多,得以親幸者隻是少數,大多數長相不得而知,為了了解更多的宮中美人,就命畫工遍畫後宮嬪妃形象,以便元帝按圖召幸之。諸宮人為了能應召,紛紛賄賂畫工,希望把自己畫得年輕貌美,有的甚至不惜重金賄賂,出錢多者十萬,少者五萬。唯獨王嬙不肯賄賂畫工,因此,她的相貌被畫得很醜。期間恰逢匈奴派使者入朝求美人為閼氏(音煙之,相當於漢族皇宮內的後妃),漢元帝按圖命王嬙出塞應匈奴之請。臨行前,元帝召見王嬙,結果發現王嬙不僅善於應對,舉止嫻雅,而且美貌亦為後宮第一。元帝感到十分後悔。但是,名籍已定,不能失信於外邦,隻好忍痛讓王嬙出塞了。西晉時因避諱司馬昭之名,改昭為明,又因昭君後來做了匈奴的閼氏,改稱明妃。

事後,匈奴單於非常滿意,但漢元帝卻耿耿於懷,下令追查此事,得知因王昭君不肯賄賂畫工,才被畫醜,造成不可彌補的遺憾。遂首先查問直接的肇事者毛延壽。毛因善畫肖像,已先後受賄巨萬。同案中還牽扯到安陵人陳敞、新豐劉白、龔寬,下度陽望,此外還有樊育,他們與毛同供職於宮廷,也都程度不等地受賄。查實真相之後,元帝下令將他們全部棄市,沒收家財。從此,京師畫工便很少了。此事,晉以後廣為流傳,真實可靠程度如何,不得而知。

趙岐墓中自畫像

中國兩漢時代,由於社會相對安定,經濟發展較快,為美術的發展提供了必要的物質條件。統治者很重視美術的教化作用,圖繪功臣之舉,終漢世而不輟。畫像之風,形成中國曆史上第一個高潮。生前把自己的肖像畫到墓室牆壁上,是漢代人的一大創舉。據《後漢書·趙岐傳》記載,東漢趙岐,字分卿,京兆(今西安)長陵人,多才多藝,善書畫。晚年在郢城(今湖北江陵)為自己修了一座墳墓,親自在墓中畫壁畫,畫春秋時期的子產、季劄、晏嬰、叔向四人居賓位,把自己的像畫在正中,居主位,各題讚詞於像旁。死前給兒子留下遺囑:“我死之日,墓中聚沙為床,布簟白衣,散發其上,覆以單被,即日便下,下訖便掩。”此舉前所未聞,表明他反對厚葬,視死為自然現象,心胸豁達。

藝術家為官

在中國古代,藝術家屬於俳優或工匠行列,社會地位是比較低的。但當書畫步入上流社會以後,藝人的地位逐漸提高,藝術家可以做官就是突出的例證。據筆者所知,藝術家充官始於東漢中期。史書載,東漢和帝永元十三年(101)正月丁醜,“和帝幸東觀,覽書林、閱篇籍,博選術藝之士以充其官。”此後,至靈帝光和元年(178)創立“鴻都門學”,將表演、寫作、書畫等藝術課程正式列入最高學府必修課,有的還靠藝術才能做了官。蔡邕、陽俅等大臣上書反對,認為這些雕蟲小技不配登大雅之堂,而搞藝術的“無行趣藝之徒”更不配步入官宦行列。但因靈帝癡迷藝術,他們的反對無濟於事。

藝術家可以做官,說明藝術得到了社會承認和重視,藝術和藝術家的社會地位提高了。漢代開始,藝術飛快發展,與此不無關係。唐宋時代,除個別例外,藝術家均不得為官,但因藝術已商品化,書畫潤筆不菲,同樣可以推動藝術發展。元代又有所不同,畫工可以做官,如劉元、何澄、王振鵬等,他們或因有高超技藝,或因向朝廷獻畫,而被授以官職。明清兩代,藝術家地位再度下跌,除文學之士外,一般藝人是不能做官的。

戴逵父子雕塑

戴逵(?~396),子安道,譙郡垤(今安徽亳縣)人,後移家會稽剡縣(今浙江嵊縣)。聰明博學,好談論,善屬文,能鼓琴,工書畫,精雕塑,堪稱藝術全才。其對後世影響最大的還是在雕塑方麵。據記載,戴逵是中國美術史上最早用夾苧胎製作佛像的雕塑家。而且製作精致,有若至真。一次他製作無量壽佛和脅侍菩薩像,“研思致妙,精銳定製,潛於帷中,密聽眾論,所聞褒貶,輒加詳改。”就這樣,“委心積慮,三年方成。”其水平之高,前所未有。塑像之外,還能木雕像和銅鑄像。唐末,戴逵製作的丈六無量壽佛供奉在越州嘉祥寺。銅鑄一佛二菩薩像,供奉在洛陽白馬寺。

其子戴,亦精雕塑。一次,南朝宋太子鑄丈六金(銅)像於瓦棺寺,像成而恨麵瘦。太子不知所措。乃迎問之,回答說,非麵瘦,乃肩胛肥也,當即令減肩胛,像乃相稱。後代評價:“二戴像製,曆代獨步。”可惜他們的作品都沒有流傳至今。

晉明帝畫佛像

東晉明帝司馬紹(299~325),元帝司馬睿長子,即位時年24歲,在位4年,享年27歲。佛教自西漢末傳人中華大地,至東晉時已有數百年的曆史,逐漸深入人心。此時,皇帝帶頭提倡佛教,甚至親手畫佛像,對佛教及佛教藝術的發展,無疑會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晉明帝司馬紹是突出的一位。

晉明帝善畫佛像之事,《晉書·明帝紀》未錄一字。此事是由其子司馬衍(321~342)即位後(是為成帝),大臣們在辯論要不要為“樂賢堂”作頌時披露的。事情是這樣的:成帝繼位後,一次在前殿遣使拜太傅、太尉、司空,首破祖宗“非祭祀燕饗則無設樂之製”的成規,臨軒作樂。彭城王司馬宏上言,說“樂賢堂”有明帝手畫佛像,經曆寇難,而此堂猶存,陛下應該發布詔令,命史官們頌揚之。成帝讓在場的大臣們討論。秘書監蔡謨曰:崇信佛教,是夷狄之俗,非中國經典所確認的。先帝(即明帝)胸懷博大,量同天地,多才多藝,萬幾餘暇臨時畫此佛像。但我從沒有聽說先帝雅好佛道。在社會動亂,盜賊猖獗,王都被毀之際,而“樂賢堂”塊然獨存,這是神靈保佑的象征。然而佛像並不是我大晉盛德的形象,更不是優先歌頌的對象。如果是個人對此事加以頌揚,是可以允許的。今欲皇帝發布命令,敕史官,上頌揚先帝好佛之誌,下為夷狄作一像之頌,於我大晉義禮是相悖的。成帝聽蔡謨一席話,覺得頗有道理,於是否定了彭城王的建議。

張彥遠《曆代名畫記》卷五“晉明帝”也是根據《晉書》加以介紹的:“晉明帝司馬紹,善書畫,有鑒識,最善畫佛像。”同時還記載了他見過的明帝所畫的《毛詩圖》、《豳詩七月圖》、《列女圖》、《雜鳥獸圖》、《遊清池圖》、《息徒蘭圃圖》、《雜異鳥圖》、《洛神賦圖》、《遊獵圖》、《東王公、西王母圖》、《洛中貴戚圖》、《穆王宴瑤池圖》、《漢武回中圖》、《瀛州神圖》、《人物風土圖》、《禹會塗山》、《殷湯伐桀圖》等。可靠程度如何,不得而知。

畫像釘心

中國古代,人們往往把畫像或雕像看作是有生命的。新廟落成,雕塑佛像或畫壁畫,藝術家常常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搜尋形象,吸收到藝術創作中。相信迷信的人家,因此勸阻自己的家人去看熱鬧,怕家人的靈魂被藝術家攝去。此風始於何時,已難以稽考。從流傳至今的文獻看,南北朝時比較盛行。更有甚者,有人以為對某某雕像或畫像“施刑”,如針紮、敲砸、詛咒等等,會置某某於死地。據《晉書·顧愷之傳》記載,顧愷之非常喜歡鄰居的一美女,調戲未成,他就在自家牆壁上畫了這位美女的形象,“以棘針釘其心”,此女遂患心痛病。顧雲他能醫此病,趁機再次向鄰家女表示好感,此女被迫從之,顧偷偷撤去畫像的棘針,美女心痛病果然痊愈。故事純屬無稽之談,編此類故事的人,隻是想突出顧愷之繪畫技術高超而已。當然,顧愷之也可能生前真的搞過類似的小把戲,因為從《晉書·顧愷之傳》記載來看,顧的思想來源是博雜的,既有佛教的,也有道教的,還有儒家的、玄學的。顧愷之信奉“天師道”,而天師道屬於民間的帶有巫術性質的道教,天師道經常搞一些“捉神弄鬼”的把戲,以惑眾。顧愷之“尤信小術,以為求之必得”。顧愷之搞點類似的“小術”,故弄玄虛,抬高自己繪畫的身價,是完全可能的。比如晉興寧中(363年前後),京師(即今南京)初置“瓦棺寺”,僧眾設會,請朝野施舍讚助,凡舍錢者沒有超過十萬的。輪到顧愷之,他答應資助百萬。人們以為他是在吹牛,因為他的清貧是人人皆知的。顧愷之請人在瓦棺寺備一牆壁,遂閉戶斷絕一切往來一個多月,畫了一軀維摩詰,故意不畫眼珠,對寺僧說第一日來參觀的請施十萬,第二日五萬,三日以後多少不限。結果打開寺門,形象光照一寺,參觀的施舍的蜂擁填咽,“俄而得百萬錢。”後一個故事,大概是可信的,因為從南北朝至唐代,記載類似故事的不止一家。瓦棺寺內供奉著由獅子國(今斯裏蘭卡)貢獻的玉佛像、戴逵手製的五佛像、顧愷之畫的維摩像,時稱“三絕”。唐睿宗時的黃元之《潤州江寧縣瓦棺寺維摩詰畫像碑》對顧愷之及其所畫維摩詰極力讚頌:“目若將視,眉如忽顰,口無言而似言,鬢不動而疑動。豈丹青之所歎,詠相好之有靈哉!頂禮者肅如在之心,瞻仰者發皈依之念。”

畫能通神

畫能通神,是形容某位畫家技藝高超,作品生動感人。畫龍點睛的故事便是突出的一例。相傳南朝梁代畫家張僧繇在金陵(今南京)安樂寺廟壁畫了四條龍,畫完後均不點眼睛,人問其故,答曰點睛則飛去。眾人以為這話既狂妄又荒誕,故請點之,張無奈,先點了兩條龍的眼睛,頃刻雷電大作,二龍乘雲飛去;兩隻未點眼睛的龍尚在。又據《法苑珠林》記載,唐初法聚寺保留有張僧繇畫的地藏菩薩,該像時常放光,乍出乍沒。有人照此像臨摹,臨摹像同樣放光,京城內外道俗者供養並皆放光。時人不解,便認為是“佛力不可測”。我們今天估計,可能是畫家畫這尊形象時使用了發光的顏料所致。又據唐劉禹錫記載,張僧繇畫過兩個天竺高僧像,原為一件,後被分割成兩件,唐陸堅先得一件,夢中另一像告訴陸我在何人手中,陸照夢中線索,果然得到了另一件,得以完璧。此後二畫幾易買主,直至唐末,有一件珍藏在劉長卿手中,他詳細記載了流傳經過。故事的可靠程度值得懷疑,可能是收藏者為了神化自己的藏品,故弄玄虛,抬高身價。

畫龍點睛的故事一直流傳到今天,其涵義已大大拓展了,今天人們除了對藝術家在作品關鍵處點化生神,形容為“畫龍點睛”外,對某人指出工作中的要害處,也稱之為“畫龍點睛”。

畫家張僧繇,吳中人,深得梁武帝寵信,天監中(503~519)為武陵王國侍郎,直秘閣,曆任右軍將軍、吳興太守。武帝崇飾佛寺,多命僧繇畫之。其所畫龍的稿本,一直被收藏在秘閣。侯景之亂後毀失。他不僅是畫龍著名,還是肖像畫名手。武帝的兒子們分封在外為王,想念他們又不得見,就派張分別到各王府當場畫下諸王肖像,獻給武帝,形象形神兼備,對之如麵。僧繇一生勤奮作畫,筆耕不輟。所畫形象萬類皆妙,詭形殊狀,千變萬化。被唐代著名美術史論家張彥遠推崇為與顧愷之、陸探微、吳道子齊名的四大畫家之一。“思若泉湧,取資天造,筆才一二,像已應焉。”表明他創作旺盛,形象自然,用筆簡潔,筆少神完。被視為“疏體”的代表。

恥作畫師

在封建時代,官僚、文人有時為裝點風雅或為某種目的,也畫畫,但他們極力與畫工拉開距離,因為他們看不起身在底層的畫工。如北齊顏之推就認為,如果“名士”與諸工巧雜處,一起畫壁畫,是一種恥辱。認為掉了身價,丟了麵子。再如唐初畫家閻立本(?~673),一直在李世民身邊供職,官至工部尚書,高宗時,官至右相。李世民做皇帝後,閻經常以畫為當時的政治服務,曾創作《淩煙閣功臣圖》、《秦府十八學士圖》、《步輦圖》等反映唐朝重大政治事件的作品。有一次,唐太宗與侍臣泛遊春苑,池中有奇鳥隨波容與,太宗愛玩不已,召侍臣賦詩歌詠之,同時召來閻立本,用彩筆畫下這動人的一幕,閣內侍臣聞聖旨下,便傳呼“畫師閻立本”。當時閻已做了主爵郎中,聞詔奔走汗流,俯伏池側,鋪絹於地,手揮彩筆描繪池中水鳥,他再看看周圍的侍官都坐在那裏欣賞他作畫,心裏感到非常慚愧,覺得無地自容。回到家中對孩子說,我自幼好讀書作詩,今日卻以善畫見知朝廷,經常以這低賤的差使為皇家效命,其恥辱是太大了。你們要以我為戒,千萬不要學習這一行,免得像我一樣,當眾受辱。

這個故事表明,在唐代,畫家的社會地位仍然是低下的,不然,閻立本不會以作畫師為恥了。

閻立本畫水官

被繪畫史稱為南北朝以來促使人物畫“中興”的關鍵人物——閻立本,不僅善畫反映重大曆史事件的人物畫,也善於畫道教題材的人物畫。道教在唐初,其地位高於佛教和其它宗教,這是因為李淵(唐高祖)建國以後,有意抬高道教的地位,道教宣揚定命論,認為人和社會的一切,都是上天事先安排好的。為自己反隋建唐尋找理論根據。加之,隋文帝父子崇佛,為了表示與先朝不同,所以褒道貶佛,宣布“道先佛後”。在這種社會背景下,道教美術發達是合情合理的。宋代人還能見到閻立本所畫的道教題材“水官”。據《聲畫集》所記,閻畫水官規模大,構圖複雜,形象生動。有詩為證:

水官騎蒼龍,

龍行欲上天。

手攀時且住,

浩若乘風船。

不知幾何長,

足尾猶在淵。

下有二從臣,

左右乘魚黿。

矍鑠相顧視,

風單衣袂翻。

女子侍君側,

白頰垂雙鬟。

手執雉尾扇,

容如未開蓮。

從者八九人,

非鬼非戎蠻。

山水未成列,

先登揚旗檀。

長刀擁旁牌,

白羽注強拳。

雖服甲與裳,

狀貌猶鯨鱔。

水獸不得從,

仰麵以手攀。

空虛走雷霆,

雨雹毀九川。

風師黑虎囊,

麵目昏塵煙。

翼從三神人,

萬裏朝天關。

我從大覺師,

得此鬼怪篇。

畫者古閻子,

於今三百年。

見者誰不愛,

予者誠以難。

在我猶在於,

此理寧非禪。

報之以好詞,

何必畫在前。

張藻畫雙鬆

唐代中期,繪畫發展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尤其是由於禪宗的盛行,人們的思想進一步解放,藝術的自我表現意識增強,藝術呈現百花齊放的局麵。張藻是當時畫壇上突出的代表之一,尤其以畫鬆石、山水著稱。據說,他畫鬆樹,能手握雙管,一時齊下,一為生枝,一為枯枝,氣傲煙霞,勢淩風雨。生枝則潤含春色,枯枝則慘同秋色。所畫山水,有咫尺千裏之勢,空間開闊。石突欲落,泉噴如吼。他還是指畫大師,“以手摸絹素。”水墨山水,在張藻手中臻於成熟,荊浩說水墨山水,興起於唐代,張藻畫樹石,氣韻俱盛,筆墨積微,真思卓然,不具五彩,“曠古絕今,未之有也。”有人向他請教畫理,答曰:“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並作《繪境》一篇,闡述畫之要訣,可惜未見流傳。

王維辨畫

唐代著名畫家王維(701~761年或698~759),字摩詰,原籍山西祁縣人,其父遷蒲城(今山西永濟),因蒲城位於黃河之東,遂為河東人。開元十九年(731)進士擢第,官尚書右丞。因安史之亂時接受偽職,被捕入獄。出獄後,再度為官。晚年隱居藍田輞川。以詩名盛於開元、天寶間,兼長書畫、音樂,具有多方麵的文藝才能。據傳,有一次他見到別人畫的一幅《按樂圖》,看了一會,不覺發笑,人問為何?王維指著畫說:此畫描寫的是《霓裳羽衣曲》第三疊第一拍也。好事者集樂工按圖演奏,一無差謬,鹹服其精思。

對這個故事,北宋沈括曾發表不同看法。他認為,此故事乃好奇者為之,不可信。因為凡畫奏樂,隻能畫一聲。霓裳羽衣曲凡十三疊,前六疊無拍,至第七疊遍,自此始有拍,而舞作。白居易詩“中序初入拍”,中序即第七疊,可見第三疊根本就沒有拍,畫家怎麼能畫出第三疊第一拍?究竟孰是孰非,隻能兩存了。

王維畫渡水羅漢

世人多知王維善畫山水,且尊為水墨山水的創始者。他自己也自負地說:“當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但據文獻記載,王維還善於畫壁畫,亦能畫羅漢,而且表現形式頗不一般。據宋劉克莊記載,一般畫家畫十六羅漢渡水,或乘龍,或騎龜黿,形象詭怪恍惚,不近人情。王維所畫渡水羅漢(可惜僅剩三個形象)卻表現為一僧先登於岸,雖目視雲際孤鶴,然脫衣磐石上,欠身垂足,安閑地歇息。前一僧未渡,作等待狀。水麵深才數寸,水中一僧把錫杖尾伸向未渡者,以引其下水共渡。三僧都表現出謹慎小心的神態,與常人渡水心態相近。表現出王維對藝術創作的獨特感受。

又據記載,王維畫物,多不問四時。如畫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蓮等同畫一景。沈括說他家藏有一幅《袁安臥雪圖》,圖中有雪中芭蕉。這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大可能出現的,芭蕉屬於熱帶植物,怎麼能與雪在一起呢。沈括說:“書畫之妙,當以神會,難可以形器求也。世之觀畫者多能指摘其間形象位置、色彩瑕疵而已,至於奧理冥造者,罕見其人。”沈括是從繪畫內容需要角度來評論“雪中笆蕉”的,他沒有到過嶺南,不知道那裏的真實情景。宋釋惠洪,也因沒有去過嶺南,不理解雪中芭蕉,寫詩雲:“雪裏芭蕉失寒暑。”其實去過嶺南的人都知道,冬天大雪,芭蕉照樣生長,紅蕉冬天方開花。所以王維畫雪中芭蕉並不違背自然規律。

王墨潑墨

王墨是時人賜給他的雅號,因其能潑墨成畫,時人皆號其王潑墨,真名已搞不大清楚,有的說應為王洽。有的說是王默。唐朱景玄說:王墨者不知何許人,亦不知其名,善潑墨畫山水,時人謂之王墨。多遊江湖間,常畫山水、鬆石、雜樹。性多疏野,好酒,凡欲畫圖幛,先飲。醺酣之後,即以墨潑,或笑或吟,腳蹙手抹。或揮或掃,或淡或濃,隨其形狀,為山為石,為雲為水。應手隨意,倏若造化。圖出雲霞,染成風雨,宛若神巧,俯觀不見其墨汙之跡。觀者都認為畫得太奇妙了。

唐代水墨山水,自王維以後,迅速發展,到唐末,潑墨山水走向成熟,這無疑大大豐富了山水畫的表現形式。

對王墨的事跡記載大同小異,但名字卻不一樣。張彥遠《曆代名畫記》卷十:“王默師項容,瘋顛酒狂,畫鬆石山水,雖乏高奇,流俗亦好。醉後,以頭髻取墨,抵於絹畫。王墨早年授筆法於台州鄭廣文虔,貞元末(805年前後)於潤州歿。”與朱景玄《唐朝名畫錄》所記載的王墨,小有出入。而北宋末皇家編纂的《宣和畫譜》所記載的王洽的事跡,與朱景玄所記王墨完全相同:“王洽不知何許人。善能潑墨成畫,時人皆號為王潑墨。性嗜酒疏逸,多放傲江湖間。每欲作圖畫之時,必待酒酣之後,解衣磐礴,吟嘯鼓躍,先以墨潑圖幛之上,乃因以其形象,或為山,或為石,或為林,或為泉,自然天成,倏若造化,已而雲霞卷舒,煙雨慘淡,不見其墨汙之跡,非畫史之筆墨所能到也。此則知洽潑墨之畫為臻妙也。”

從上述記載分析,王墨、王默、王洽應為一人,但三家記載何以會發生分歧,還應進一步研究。

吳道子畫鍾馗

傳說唐玄宗開元年間的某一天,玄宗到驪山去閱武,回宮之後,覺得身心不適,胸悶熱,一個多月內,禦醫使盡渾身解術也治不好明皇的病。忽然有一天夜裏,明皇夢見兩個鬼出現在他麵前,一大一小,小的身穿絳紫衣,一腳光著,另一腳穿著露腳趾的鞋,腰間插一把竹骨紙扇子,偷了明皇和楊貴妃的紫香囊,繞殿奔跑。大鬼戴著帽子,穿藍衣,露一隻胳膊,雙足穿皮靴,捉住小鬼挖出眼睛擘而啖之。明皇問大鬼是什麼人,答曰臣鍾馗,即考武舉落第之人,誓與陛下除盡天下妖孽。明皇醒後,覺得病情好轉,身上也有勁了。於是召來畫家吳道子,把夢境告訴他,命畫鍾馗捉鬼圖呈上。吳奉旨,構思成熟之後,很快就畫好了。明皇看後,愣了半天,撫幾曰:你畫得和朕夢中的情景完全一樣,你怎麼能畫得這樣準?吳道子回答說,陛下憂勞過度,飲食欠佳,內熱侵犯了龍體。果有為陛下除妖之物,以衛聖德。宮廷為明皇康複舉行了隆重的慶祝活動,明皇非常高興,下詔曰:“靈祗應夢,厥疾全廖,列士除妖,實須稱獎。因圖異狀,頒現有司。歲暮驅除,可宜遍識,以祛邪魅,兼靜妖氛。乃告天下,悉令知委。”自此,相貌醜陋的鍾馗成為驅邪的尊神。

畫鍾馗始於吳道子。此後唐代每逢春節,曆代皇帝都要賜大臣鍾馗像和日曆,以迎接新的一年和寓意吉祥如意,另示對臣下的關懷。我們今天還能見到唐大臣表達類似內容的奏表,如張說《謝賜鍾馗及日曆表》雲:“臣某言。中使至奉宣聖旨,賜畫鍾馗一及新日曆一軸者,猥降王人,俯臨私室,榮鍾睿澤,寵被恩輝。臣某中謝,伏以星紀回天,陽和應律。萬國仰惟新之慶,九霄垂湛露之恩。愛及臣下,亦承殊賜,屏祛群厲。繪神像以無邪,允授人時。頒曆日而敬授。”劉禹錫等也有類似的奏表,此不贅述。此風直至宋代仍在繼續,如熙寧五年(1072)宋神宗令畫工摹拓鐫版,印刷鍾馗像,賜兩府輔臣各一本。除夕日遣人內供奉官梁楷(不是南宋畫家梁楷,此乃重名)就東西府給賜鍾馗像。隨著宋代印刷術的提高和普及,宮廷賜大臣畫像,已采取鐫版印刷的方式了,成為印刷版畫。這可能是最早的印刷年畫。至於畫鍾馗者就更多了,此後,元明清直至近代,畫鍾馗者代不乏人。

吳道子畫地獄變相

據說吳道子畫《地獄變相圖》,描繪生前作惡,死後下地獄受盡種種苦難的情景。不畫刑具,主要通過人物表情表現地獄的陰森恐怖。京都屠戶、捕魚為業者看過畫都改了行,怕生前作惡,死後下地獄受罪。“所畫並為後代之人規式也。”可惜作品沒有流傳下來,形象具體特征已無法詳述。不過從前人記述來看,吳道子所畫的宗教畫,無論是佛教的、道教的、神話的,都被視為一代楷模。如他在洛陽北邙山老子廟內所畫的《五聖朝元圖》,成為曆代畫家畫“朝元圖”的楷模。從技法來說,他創造了畫衣紋的蘭葉描、不著色的白描,使線描的表現力產生了劃時代的變化,被稱為“畫聖”。蘇軾甚至說,文至於韓愈,詩至於杜甫,書至於顏真卿,畫至於吳道子,天下之能事畢矣。唐朱景玄稱其“凡所畫人物、佛像、神鬼、禽獸、山水、台殿、草木皆冠絕於世,國朝第一。”民間畫工供奉其為神。吳道子創作熱情極高,一生所畫壁畫不下三百餘堵,可惜真跡都沒有流傳下來。傳為他畫的《天王送子圖》,隻能作為研究他的畫風的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