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終章)下個路口再見吧(2 / 3)

他希望她好好活著――她做到了。而且過得很好。青木還是習慣聽骨頭的話。她曾讓骨頭好好活著,可骨頭是個永遠任性的家夥,專門製造麻煩的搗蛋鬼。她早已記不得這麼一個人的美好了。她讀的很慢,信比較長。那天,她看了很久,久到仿佛時間靜止。看到信尾的日期才恍惚發現他早已過世多年了。骨頭是痛苦的死去了,青木此刻卻卻比他痛苦千萬倍的活著,陣痛過後就隻有平靜。時間會讓人平靜,我們終將變成我們所厭惡的那個人。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摯愛寶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不要難過不要悲傷。我已經回家了,咱們的家。我很好。我在生命最後的時光還能愛著你,這樣挺幸福。我很冷靜,隻有一點害怕而已。畏懼生存比畏懼死亡可怕,我害怕活著,思念太折磨人了。你應該開心,我應該算你最好的作品了吧,我學會了愛。我答應過你好好活著,照顧好自己。我又一次食言了。某種意義上並不是病痛奪走了我的時光,算是一種自我謀殺吧。親愛的,不要悲傷,如果可以,我不願打亂你平靜的生活,原諒我做不到,我還是有點兒自私。又給你添了一些亂。若見此信,我得解脫。你一定要勇敢堅強地活著,幸福著。會有天使替我去愛你。若有輪回,我願投胎成你的孩子,永遠的幸福著,被你疼著愛著。我感謝你教會我懂得愛學會愛,也銘記那段無法磨滅的記憶,抱歉,我曾說永遠愛你的,可是我的生命已到盡頭。我也答應過你,一生相守等你先老去我再追著你。我無法做到了。感謝你曾經陪伴我度過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很慶幸,也很悔恨。想想那時,每逢你的生日,紀念日時,我總是拿不出像樣的禮物送給你,不懂浪漫,不解風情。最後還弄丟了你。我曾說要給你寫一封最最深情的情書,卻總是一再耽擱,我總以為還有一生時間去書寫,一放便是永遠,在不懂愛的年紀裏我固執地用任性來傷害你,總覺得有些話醞釀一下再說,當要開口之時卻無法張口,正如此刻萬千話語不如何傾吐,滿懷情愫,皆已惘然。我隻能說輕聲說一句寶兒,我愛你。能相愛時就不要隻是牽牽手,能擁抱時也別隻是拍拍肩。我依舊笨手笨腳,呆頭呆腦。這一次的禮物又搞砸了,隻是沒有了以後,我很後悔……

我也曾經怪你,怨念,恨你。因為,你也把我弄丟了,讓我獨自回家,路那麼長,寶寶會迷路的。寶寶是做錯了,可你怎麼能把我拋下呢?寶寶知錯了,你為什麼連罵一句都不肯呢。你悄悄地消失在人海裏了,你不知道我是笨蛋傻瓜嗎?我要到哪裏去尋找你呀!但我終歸是愛著你的。我早已看不清你的麵容也聽不到的你的聲音了,那又如何?隻要是你,我就幸福。我就是死皮賴臉的愛著你。但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奈何紙短情長,很多話都積壓在心底無法言語了。我多想陪著你一輩子說下去,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我好恨啊!造化弄人,浮生若夢。吾有良田千頃,果木萬畝,一日三餐,能飲幾何?吾有家財萬貫,金銀滿箱,浮生若夢,一枕黃粱!吾有益友三千,高朋滿座,生死契闊,白雲蒼狗。年方及冠,其性乖張且孤僻。四書畢,五經通。始讀史,未有怠,善從文,未見揚名於經傳。諸事皆曉,不諳世故。身陷泥淖,輾轉沉淪,漂泊幾許,恰逢驟變。背負青天,腳踏厚土。朗朗乾坤,莫無立錐之地邪?茫茫然,墮入情海,其海甚苦,苦海無邊,蛛絲網羅不可脫也,吾於此海覓得喜樂無邊,惟願永溺於斯。

思及年少之時,稚子情懷,富貴安足,猶在身側,嗚呼兮光陰荏苒,似水流年。亦曾南山牧牛羊,牛羊滿坡草青黃;也曾北海摸魚蝦,魚翔淺底蝦滿匡。粗通音律,五音難全,每於沃原放浪形骸,好不快哉。然比吾妻之情愫,差之遠矣。

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頃刻間天翻地覆,家道中落,眾親別離,音訊渺渺。好一副倒地猢猻之相也。有道是萬丈大廈,一朝傾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前途渺茫,心智頹喪。初遇吾妻,溫順賢良,相守相伴。忽如春風拂麵且徐徐,又如夏雨驟來銷殘陽,忽如秋霜疾疾渡寒江,又如冬雷陣陣炸耳旁。年年相守相知,日日相伴相慰。猶如醍醐灌頂,餘念所學詩書甚廣,不忍荒廢。謀一教職於私塾。明經教職,誌近行拘。欲窮畢生之精力,開天下之桃李,徒有風骨,力有未逮。輾轉三餘年矣。怎料婚姻不順,錯失吾妻,永離至愛,音訊全無,日夜難眠,淚盈滿眶,憂思悔恨,積鬱成疾。至死方休。空負淩雲之誌,難為無米之炊,且遭流俗人非議,近親遠朋,皆鄙是職也,數遭冷眼,且精神恍惚,恐難勝任。恰逢其時,吾父以經商之由欺瞞,心內惶惶,思妻至極。遂歸故裏,為其所幽禁。父子反目。吾妻久待未至,老大傷悲,淒淒然嫁做他人婦。此乃人生之所大恨,幾度求死而不得,遵妻囑托,苟活至今。

逍遙於城市而外,仿佛乎山水之間。覓得牛羊凡百餘隻。遍地枯枝直堪折,一枝掃盡萬事空。行於草木之間,勞於糞土之側,臥於果木之下。饑則食其果,渴則飲清泉。逍遙避世,興甚致哉?興極敗也。

吾有良田千頃,未得一人深海情。吾有家財逾萬貫,失意一人多紛亂。吾有高朋盛如雲,交如淡水重千鈞。某日夢醒,垂病驚起,於雲端見霞光,薄雨飄渺,淡霧繚繞,恍若仙境,遂急走逐之,奔至浮雲山頂,於一青石長坐,幡然醒悟,依山而下,蹣跚至黃河淺灘,口甚渴,掬其水於掌中舐之,甘之如飴。解迷津於茫途,得解脫在紅塵。歸草堂,內陳乾隆大藏經凡百六十餘冊,三藏十二卷。俱讀盡已。思念徘徊,嫋嫋千裏。揮手一掃而倒,經卷翻飛。忽憶年少之時偶見幾句,時少不更事,未有多感,今思之。淒淒然也。詩雲“得意一人是為永畢,失意一人是為永其訖。”蓋《禮》有此言也,勸誡女子,餘度之,夫亦如此。又有雲“相恨不知潮有信,相知始覺海非深。今陷網羅,情毒入骨,病入膏肓。始覺海淺天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