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七勺的背影消失在桃樹間,我幾番想要叫他。但想想他剛才震得老黑吐血的全力之勢,心中像是突兀得長出了一根刺——他要殺我。
“為什麼?”茫然趴在老黑胸前,悶悶地問。
“他餓了。也許是情非得已。本性是很難克製的。”老黑淡然答道。抱著我站了半晌,伸手作勢要拍拍我的後背,又遲疑不決。終還是收了回去說“咱們回去吧。”
如果我在他心中還是有份量,他隻是餓急了,才迫不得已的話——“為什麼一開始就衝著我來,不先吃玄女?”憤然看著老黑。
老黑聽我這麼問,怔了怔表情有些糾結說:“可能是玄女太醜,又不夠阿蠻美味?猰貐也不是什麼都吃,有品味的。”
悶不做聲,爹那日送我來天宮,也未必隻是想讓我治病,恐怕是怕我難過。七勺照顧了我二百年。二百年啊。他活了上千年了吧,想必全是沒有把這二百年放在心上的。那待我的種種好,都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做給人看的?他竟然就是病菩薩。忍住鼻酸,抱著老黑的脖子埋頭在衣襟裏沒說話。他身上那股子幹燥沉重的腥味讓我覺得安心。
“對不起。”老黑歎了口氣,我頭頂的頭發被這口氣吹得微動,那遲疑不決的手輕輕拍在我背上。“對不起,阿蠻。”這還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是我自己偷偷跑來的。不關你的事。”我也歎了口氣。腦子裏微微有些嗡嗡作響,因為整件事來得太過突然。
玄女躺在樹上痛苦地呻吟了聲。老黑放我下地,過去看她情況如何了。
幸而還不至死。隻是傷得過重,抱她放回那張樹皮上,也不敢隨意移動。
我前麵又是驚嚇又是狂奔,此時鬆懈下來,腿也軟了,就地坐下。心中還有些驚魂未定。老黑給玄女服了點藥,在我身邊半蹲下“累了吧?休息二刻鍾再走。穀裏又來了人,說神君隨後就到。”
低頭摳著地上的泥巴不說話。
“怎麼了?”他伸手摸摸我的頭。
被他這樣溫柔地一問,心中萬般的委屈,有些想哭。
“不想回穀去?”老黑歪頭看著我問。
點點頭。在穀裏到處都有七勺的影子。我心裏也很矛盾,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七勺也不應該是這樣的。但偏偏就是。七勺怎麼能想吃我呢?打不過爹,便追到天上來,想吃了我?他怎麼能吃我!現在滿腦子隻有這句話而已。就算我醒來多餓,也沒有想過要吃他的。他怎麼能要吃我。
“不想回去,就不用回去。等你心情好一點時,再回去也是一樣的。”他試探著說。“我們可以去北邊的冰封之地,看冬景。那裏天地都是白色的。去南地秋水城看楓葉。想去哪裏,都可以去。這天下可還有不少好吃的東西。阿蠻都還不見過。”見我不回話,伸手抱了抱我低聲說:“阿蠻開心些。”
我聽到開心些這三個字,不能自抑地悖然大怒,奮力伸手打在他身上嘴裏叫喊著:“怎麼開心!怎麼開心!我要殺了他才好!都怪你!這全怪你!你為什麼要讓我到陣裏來。你為什麼不快一點來找我!你為什麼不幹脆不要來找我?要是給他吃了才好!我到要看看他會怎麼吃!”全然忘了剛才自己還說不關他的事。老黑被我打得澎澎做響,眥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