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印象。1701。
唐筠剛踏進這個單元裏,一隻毛茸茸的生物第一時間迎向她飛奔而去,前爪二話不說興奮地撲在她的身上。龐大的身體做出站姿時,基本和唐筠的半個身子齊高。六年來,唐筠依舊害怕帶毛的生物,尤其是體型大的,但是中原是唯一除外的。順著中原腦袋上的軟毛,兩個星期沒來,現在看它覺得似乎真的瘦了一點。
不禁抬眼再看了看屋裏,一如既往的寬敞開闊、幹淨整齊,隻是不知為何比常日平添了幾分清冷。唐筠隻能歸根於初冬來了。
這是一個複式單元。林立初隻留了二樓一部分空間作為睡房,其餘地方一律打通,上下兩層二合一成一個完完整整的空間。樓頂有一幅不規則圖形的磨砂天幕,白天為房子濾出最天然溫柔的日光,晚上心情興起的時候還能打開天幕感受夜空的絢麗。二樓睡房以下的空間分別是設計別致的廚衛。自此,剩餘空間被歸納成一個規則的四方形,向東的一方是一個大型露台,眺望出去是渺渺江景;其他三麵均是同一風格的靠壁書櫥,文山書海,汗牛充棟。除此之外,大廳上隻有一張大大的四方書桌,兩張單人靠背椅子,一個專為中原設的矮窩。後來因為唐筠成了常客,所以又多了一張雙人軟皮沙發。
說實在,當初唐筠第一次踏進這裏時,再有心理準備的她還是著實被嚇到了。這是一個奢華的空間,然而一眼望過去卻是再簡單不過的擺設。
矛盾論裏有這麼一種說法,奢華顯簡單,簡單生奢華。
再後來唐筠來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這裏的簡單與奢華,就像她慢慢習慣林立初那樣。
林立初靠在那張軟皮沙發上,剛脫下的外套隨意搭在一旁。中原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緒,黏著唐筠興奮地轉了一圈後便乖乖回到主人身邊。林立初摸了摸中原的腦袋,然後望向唐筠:“阿筠。”
唐筠從未試過如此局促不安,他簡單一個眼神一句叫喚,她身體裏的細胞已經混亂地碰撞在一起。不知道他想怎樣,也不知道她自己想怎樣,更不知道往下的事情要怎樣。
然而林立初卻很清晰地給她指明了方向:“過來。”
唐筠頓了一下,終是坐到了他身邊。
林立初輕輕握起唐筠的手,就像多年習慣了的動作一樣自然。但事實上,今晚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她的手軟軟的,溫溫的,一如想象多時的觸感。唐筠欲縮,他便握得更緊一些,然後她就再也縮無可縮。林立初看著唐筠:“這兩個星期你為什麼沒來?”
唐筠試著努力找出托詞:“我……有點忙。”
林立初沉穩逼進:“忙什麼?”
“我……”
“為什麼要避開我?”
在林立初清亮的目光下,唐筠無所遁形:“……”
可是林立初依舊步步相逼:“為什麼要避開我?”
被他逼到這份上,唐筠本能地想抽回自己的手。然而,他五指扣得她密不可分,不讓她逃避,不讓她後退。
唐筠突然就紅了眼睛,為什麼他要如此相逼。
學校到處都在盛傳他就要遠赴美國的消息,可他一直沉默如金。也是,他根本沒有義務和責任向任何人報備他的動向。她和其他人一樣,隻是他生命裏那批任何人。他展翅的方向,從來與她無關;他向往的那端,也是她一生無法企及的。他越走越遠,而那距離是她窮盡一生也無法追上的。夢要醒了,她能做的就隻有站在原地等待那漫長而煎熬的醒轉。
但是她不明白林立初為什麼非要在這個關節上說出那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