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有一種偏見:以為這種Public-lecture-mania是一種Yankee-disease。他們同我們是很要好的,所以我們不知不覺就染了他們的習慣。他們是一種開會,聽講,說笑話的民族。加拿大文學家Stepken Leacock在他的My Discovery of England裏曾說過美國學生把教授的講演看得非常重要,而英國牛津大學學生就不把lecture當作一回事,他又稱讚牛津大學學生程度之好。真的我也總懷一種怪意思,因為怕挨罵所以從來不告人,今日無妨同你一講。請你別告訴人。我想真要得智識,求點學問,不隻那東鱗西爪吉光片羽的講演不濟事,就是上堂聽講也無大意思。教授盡可把要講的印出來,也免得我們天天冒風雪上堂。真真要讀書隻好在床上,爐旁,煙霧中,酒瓶邊,這才能領略出味道來。所以曆來真文豪都是愛逃學的。至於Swift的厭課程,Gibbon在自傳裏罵教授,那又是紳士們所不齒的……”
他講到這裏,人也倦了,就停一下,看桌子上栗子花生也吃完,茶也冷了。他的朋友就很快地講:“我們學理科的是非上堂不行的。”
“一行隻管一行,我原是隻講學文科的。不要離題跑野馬,還是談講演吧,我前二天看Mac Dougall的《群眾心理》,他說我們有一種本能叫做?‘愛群本能’(Gregarious in stinct),他說多數人不是為看戲而去戲院,是要去人多地方而去戲院。幹脆一句話,人是愛向人叢裏鑽的。你看他的話對不對?”
他忽然跳起,抓著帽和圍巾就走,一麵說道:“糟!我還有一位朋友,他也要去三院瞧熱鬧,我跑來這兒談天,把他在家裏倒等得慌了。”
十五年十一月十九日於北大西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