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馬燈照照每個人,最後看到呂方和孫運達的小推車,小推車上還站著四隻猴子。“咱縣太爺說話果然靈驗,破案就在這幾天。今天怎麼說?三年前一起殺死十口日本僑民,是不是你們幹的?啊?你以為三年就躲過去了?躲過初一可躲不過十五。人家小日本外交領事一直在追查此事,現在還說什麼?你們這些人全跟我去縣府,也合該我們得賞。”說罷,這個人端起快槍一指:“走吧!”呂方對孫運達低聲說:“看來得出點血!孫運達說:“先看看再說。不行就收拾了他們。”呂方說:“先看我的。”呂方從包裏掏出二十塊大洋,湊上前去。“我看弟兄們晚上辛苦了,找個地方燙壺小酒喝,怎麼樣?”說完就往每個人手裏塞兩塊大洋。
提馬燈的用馬燈照照呂方:“你是幹什的?這點東西來打發叫花子?”
呂方嘿嘿一樂:“俺們是走江湖的,窮得丁當響。”順手又給每人兩塊大洋。
提馬燈的說:“這還差不多。聽口音不是咱本地人,至於有啥事,咱也管不了,隻當沒看見。眼不見心不煩嗎,縣府不追究就算了。這年頭,幹啥事別認真,就是睜一眼,閉一眼!哼,咱中國人的事還管不過來呢,哪還有閑心管那小日本子的死啊活地。你們快走吧!馬車繼續往東南方向走十幾裏就可上官道。”
呂方看金錢起作用,一邊滿嘴說客氣話一邊喊馬車加鞭快走。馬拉兩輪花軲轆車,車重,路難走。一夜走了四十裏。天一亮,才知已出了阜平縣界。這樣風餐露宿半個月,才回到了響頭村。呂方和孫運達先趕到桑洲。呂方的大伯在桑洲作買賣。大伯膝下隻有一個女兒早已出閣。按當地風俗,兄弟們按排行過繼,如老大沒兒,老二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就要過繼給大伯。呂方一家在阜平遇難,呂方給大伯寫過兩封信,已把事情前因後果寫清楚。大伯接信後,大伯老倆口哭了好幾天,可憐一家死了四口,傷痛了大伯的心。-大伯聽說遷葬靈車已到家鄉,便雇一輛馬車,拉著老伴、叫上姑娘一齊回到了響頭村。這次遷葬儀式很簡單,沒邀更多的親朋好友。鄉親們問起嘛事傷了一家死了四口,呂方沒敢說真情。隻說三年前一家在外得了傷寒痢疾,最後不治死了四口。遷葬已畢,呂方、孫運達為感謝阜平來的師兄弟及車把式,每人給了十塊大洋,供返回的車腳費用。
大伯要呂方和他一起回桑洲,呂方便把小車扔在家裏,和孫運達帶上四隻猴子隨大伯去了桑洲。來到桑洲,想給師尊、師叔寫信,再給嶽父及柳氏姐妹報個平安,誰知事多耽誤了。孫運達住了兩天要去外尋兄,大伯告訴他,咱們這裏西北方有個白洋澱,咱們西南方,有個衡水湖。你可先去白洋澱最好。孫運達去尋兄,呂方也想同去。孫運達說:“當年你沒守孝三年,你現在應該守孝百日。”呂方說:“你一人去我不放心。”孫運達說:“你把心放到肚子裏好了,保險沒事。我去後肯定能很快找到我哥。”呂方問:“為嘛呢?”孫運達說:“第一,我哥倆是雙生,長得一樣。第二,我帶兩隻猴子,更惹人注意。如果我哥住在水邊,他肯定會打魚摸蝦,肯定會上市變賣,上哪去呢?集市上!這樣認識他的人多了,見到我,自然就認識我了。以此找線索,我準能找到我哥!”呂方說:“有道理,這四隻猴子你帶兩隻小猴,有機會給它們尋親配對。這兩隻老猴就歸我吧!”
孫運達又摸袋子裏的大洋說:“我身上帶不了這麼多錢,留給你一半。”呂方不幹,孫運達說:“就這麼辦!”
二人又把去白洋澱尋親的事和大伯商量,大伯說:“孩子,找到你哥,你也回到大伯這兒,找不到你哥,你也回來!這也是你的家!”說是說,真到分手時,呂方、孫運達心裏可就難受了。二人一邊走,一邊哭。二人拉著手就不鬆開。呂方說:“哥呀,你一走,就不定何時再見麵呢!”孫運達說:“看你說的,沒那麼嚴重。找到家,我就給你來信。你在大伯這裏安心守孝,過不久,咱哥倆又會聚在一起。”呂方卻不依,哇哇大哭起來。孫運達奇怪,呂方從來不愛哭,今日卻為何號啕大哭?孫運達心裏也不是滋味。鼻子一酸一酸,也忍不住哭起來。呂方說:“咱父母姐弟遭小鬼子殘殺,他們死得可憐。但我卻不能報殺父母姐弟之仇。所以,一想起此事,我心頭難忍,便哭起來。今日大哥遠去尋兄,不知何時再見,我傷心。如咱兄弟在一起報仇,必能出一臂之力……”孫運達沉思良久,咬著牙說:“好,我一定很快回來。你等我,咱哥倆去找小鬼子報仇雪恨!”
兄弟二人一步三回頭分手而去。遠去的小猴子一直在向老猴吱吱叫喚,它們也不忍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