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坐在那書有落俠山三字的大碑之後,我打開王前帶來的包裹觀看,包裹內是一套衣物和一個小布袋,拿起布袋,僅憑著手感我便已將裏麵物品猜出了個七七八八,隻是不大敢相信。慢慢將袋內物品倒出,一陣狂喜從胸中湧起,那是五錠一兩紋銀和一本輕薄書冊,我沒有去撿那書冊,隻拾起銀子仔細觀看,終於見到自家兄弟了!想起當年在彭縣時,要說揮金如土,那咱錯的遠,但身上什麼時候不是裝著二三兩紋銀。花不花是一回事,這不讓眾人羨慕不是!這一兩紋銀一千錢,五兩就是五千錢,雖還買不起宅院,省著點花,再隨便尋個事兒,輕鬆過上幾年還是沒有問題,不由心下暗自得意:“這番博命倒也還值。”轉念一想又覺不對,這虎爺出手如此闊綽,若是不走,豈非……,背部一痛,抖手便給了自己個耳光。
“娘的,命都沒了,要錢做甚?”
有了這五兩銀子墊底,背部的傷處也顯得不那麼疼了,喜滋滋將那銀子放入懷中,又將那套衣服抖開來看,卻是一件青色大氅,菊花暗紋,銅線收邊,質料頗為柔韌,隻是樣式有些古怪。心道:“這倒是件希罕之物”忙重新疊好放入自己攜帶的包裹之中,那塊包裹銀子和衣物的布料也是不錯,一並塞了進去,正待打包,卻想起地上還有一本書冊,不免有些期待,畢竟是癡笑虎給的東西,他即料事如神,自當知我曾想拜他為師,說不定給本什麼道術奇書也未可知。摸上來一看,卻是本《道經》,此書但有書鋪隻需一文便可買到,再尋常不過,心裏喪氣,抖手一扔,便將那書丟到了對麵草叢之中。正待繼續捆紮包裹,又覺不妥,忙屁巔巔又起身尋了過去,將那書撿回,放到手中仔細觀看,直到將封麵都剝離開來,也未見有何奇異之處,一氣之下,正待又扔,卻是想起,此行方便之時盡尋了些樹葉雜草來用,此書紙質棉軟,用來擦擦屁股倒也不錯,於是卷巴卷巴,塞進了包袱之中。
心中無事,自是睡得安穩,一覺醒來已是天明,後背的患處也好了許多,至少呼吸不再像昨夜那般費力。即是性命無憂,前程又一片光明,我此時便不在急於離去。
這落俠山聽小武所言當是一出名地界,即已到此,不如轉上一轉。
原想著這一轉必是半日,不想隻半個時辰便又繞回了原處。這山下還是叢林茂密,怎得這山上卻是光禿禿,連個枯木也無,站在山頂之時,也曾想過,是不是隻入了此山門戶,可四下裏倒是還有高山,可都相距甚遠,若說翻過溝穀,遠處才是。那這石碑立在此處,又是何故?
落俠山,落俠山!這名字聽上去,那必是豪俠奇人落腳之地,便是沒有靈泉異獸,奇峰峻石,至少也當是山勢險要,易守難攻。似這般黃土大包,遛個鳥的時間便全轉了,若說是墳,我便信了,若說是山,打死我也不信。
回到那碑石前細細端詳,這才終於看了個明白,這石碑分明新立沒有多少時日,那碑下尚是生土,連野草也才剛剛冒出個芽兒。心下不由一陣氣惱。
“不知道是哪個閑漢癡貨開得這等玩笑,錢燒的麼?隻可惜了那碑,這得多大的一塊料!”
我正欲再罵上幾句,出了心中怨氣,卻聽到身後慢吞吞有人言語,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此處原叫落仙山,隻是後來被人改了名字,這位小哥莫非是慕名來此,要搶個先,做那山中岱王?”
扭頭尋聲看去,卻並未見人,正納悶間,聽得下方有人咳嗽,向下一望,卻正對一黃色苦瓜臉。頓時被嚇得向前一蹦,好玄沒坐到地上,待回過神來再看,卻是一山間藥農。
這藥農年歲頗大,四尺多高,枯藤束發,一身落滿補丁的粗布衣褲,用麻繩胡亂紮在腰間。此刻正麵帶譏諷,伏在一裝滿藥草的背簍上麵,晃啊晃啊的,擺弄著手中雜木小鋤。
我見他滿臉褶皺,黃牙微呲,瞥著我背後單刀,眨巴眨巴亂看,心中不由來氣,你說你采藥便采藥,怎的跟個遊魂似的,屁都不放一個就在我身後言語,嚇我半死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調侃。於是怒罵道:“你這老頭,嚇我一跳不說,還敢調笑,真當我年少好欺,也不看看這是何等地方。”
那老頭見我動怒,嗬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