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哪段時日,像當下這般輕鬆,我看不到外麵的世界,心中卻平靜如湖,而那傳入耳中的蟲鳴鳥語,便如一顆顆投入湖中的石子,在那光潔如鏡的湖麵,蕩起一陣陣漣漪,我看不見,腦海中亦看不見,但我知道它就在那裏,那湖,那漣漪,那心中的雙眼。
或許我不應該說看不見。既是不見,何來的黑暗?既是知道了那是黑暗,怎能說不見?
我不再為了討些吃食而胡言亂語、坑蒙拐騙。你給我,我便受了;你不給,我便離開。我不介意自己會不會在某個清晨被人發現餓死在了路邊,那對生的執念,一經放下,那死啊死的,也就漸漸在我腦中沒了概念,
我亦不再去想什麼離幻堪破,即便是那對雙眼複明的渴望,對我而言,也都變得不那麼重要。可我還沒傻到自己招事兒,過河的時候,我會去摸石頭,避免自己被湍急的河水衝走,留宿在山間,還知道爬到樹上躲避虎狼,可若是那虎狼也能上樹,我倒不介意成為它的晚餐,那是它的本事,而我,是它的機緣。
我終於想明白了那癡笑虎名字的由來,也自知尚做不到他那般的坦然。
初始之時,我會去打聽自己走到了哪裏,可日子久了,也就沒了興趣,對我而言,那名字,什麼都不是,若有人有城郭的地方便是城,人走了,牆磚拆了,還能叫城麼?如不叫城,走的是人,拆的是石頭,“城”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開悟,與在離幻門的頓悟相比,它來的時候平平常常,至於會不會哪天自己又走了,我不在乎!
今日到了一處市鎮,聽著動靜,這裏倒是很熱鬧,我走得有些疲憊,便想隨便找個地方躺下去歇上一會。
“那花子,你不看看屁股底下是什麼?就往下坐!”耳邊傳來似帶著善意的提醒,我聞言忙道了聲謝,向一側偏了偏,這才坐了下去,可立時便感覺身下濕答答的,也不知坐到了什麼?
一陣笑聲傳來,卻是方才那說話的漢子。
“你坐到屎了,真沒見過像你這樣又瞎又傻的花子!”
我在那濕答答的東西上擰次了兩下,好像也沒覺得有多不舒服,便笑著開口問道:“不知道是狗屎,還是人屎?”
那說話之人答道:“你躺在這裏,自然是人屎!”
“那便好,不是狗屎便好!”
“你蠢啊,這裏是市集,哪來的人屎,是狗屎!”
“喔,那便好,不是人屎便好!”
那漢子旁邊忽然有老者開口問道:“敢問先生可是苦修?”
我剛剛舒展開身子,聽到其人如此詢問,反倒給問了個納悶,開口說道:“不是,我就一花子!”
“不知這狗屎和人屎有何不同,先生為何如此說道?”
“做屎之前一樣,做屎之後一樣,隻此刻不一樣!”
周圍立時傳來一片笑聲,那老者卻是未笑,接著問道:“當下有何不同?”
“當下它被我臥著!”周圍又響起一陣哄笑之聲。
可在這哄笑聲中,卻是傳來一女子的聲音。
“福伯,這位先生有些意思,你請他到咱們府上坐坐吧!沒準我爹會喜歡他這個調調。”
周圍忽然一靜,沒了旁的言語,隻能聽到那老者招呼旁人讓開的聲音。
“先生可否到我家主子府上小坐?”
我正覺得那陽光曬在身上十分舒服,實在懶得去動,便開口言道“此處便是我的府第,有什麼在此說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