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大何一見到我和常青,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嚎著就衝過來拉著我的袖子把我往門外拽:“趙大人!常大人!火!火!俺、俺看到火、火竄到屋頂上了,屋頂和將、將軍,俺就跑、跑出來……”
大何有個毛病,一著急就結巴,腦子也不太清楚,說話顛三倒四的,我和他住同一個軍帳篷住了好些年了,至今也沒摸透他說話的規律來。
我的袖子被他拽得發出了好幾聲慘烈的嘶鳴,雖說沒胸又渾身肌肉,但我好歹是個姑娘,當下有點難堪,身子也因為酒沒什麼力氣,被他一拽就拽得歪了出去。
我心中暗叫不好,閉上眼睛準備等著和地板來個親密接觸,隻希望這酒家的小二打掃的還算勤快……
意料之中的碰撞沒有發生,有人適時地托了我一把,我心有餘悸地睜開眼,發現是常青。常青一把用力地拍開了大何抓著我的手,並沒有看我。
被這麼一摔,我倒是清醒過來了,發現自己辦被常青摟在懷裏,連忙自己站正。
“別急別急,”常青安撫大何,“想清楚了再說,急什麼,天還能塌了不成。”
大何滿臉的淚花,黑色的臉被糊得有點恐怖:“俺、俺……將軍那裏火了!水!水!快、快點……”
除了大何的娘子難產過世的家書來了那次,我還未曾見到他這般痛苦,一般來說他語言的混亂程度和情緒激烈程度是相當的,隻怕事情還真不一般。
因為邊哭邊說話,大何嚼字嚼得很不清晰,又帶了家鄉的方言,我饒是聽了好機會也沒聽清楚他發得是什麼音。
大何更是焦急萬分,還是想拉我和常青往外走,常青匆匆忙忙地跑去結賬,大何就在哪裏哽咽,一個大男人這樣著實引人側目,旁邊正喝酒的客人也開始指指點點。
我便也安慰了他兩句:“怕什麼,再大的事還比戰場上血腥不成?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京城這種和平地兒能有多大點事。”
其實我並沒多當回事,大何雖然人高馬大,可卻出了名的愛哭,哭得厲害點的次數也不是沒有,這次隻是格外厲害罷了。
常青不在,我眼尖瞄到了桌上還有一壇沒開封的酒,一時口幹,便偷摸著去拿。
大何突然又拉住我的手,又急急地不斷重複一個詞:“將、將軍……將軍……”
這次,我鬼斧神拆地居然聽清楚了,拿著酒壇的手一抖,那陶罐便掉在地上砸了個粉碎,酒飆的老高,濺了我一身。
我此刻無心理會衣服全被酒打濕,還有這一身討厭的酒氣,手指猛的扣住大何肩膀:“你再說一遍?!剛才你說的是‘將軍’?!”
見我聽清了,大何猛地點起頭來,又開始拽我,想把我拉出門外。
我頓時心慌起來,踉蹌地跟著大何跑了出去,也沒再去看看常青還在不在。
一路狂奔到將軍府前,看著滿眼的火光,我的心頓時宛若掉進了三千裏寒冰,凍了個徹骨。
“怎麼會著火?”我聽見我一個字一個字的把話從牙縫裏擠了出來。
大何大概是哭得連眼淚都幹了,一時傻在那裏,望著高得直戳天空的火焰,眼睛裏失了焦距。
媽的。
我怒從心起,咬著牙提了身邊的大樹一腳。
樹抖了抖,隻掉下幾片葉子,倒是我的腳麻了。看大何驚恐到語無倫次的樣子,不用猜也知道,將軍就在這棟火房子裏!
那可是將軍!
常青覺得將軍給我起“刃”這個名字,是把我當刀使。可是將軍救過我的命,若是當將軍的刀,我怎麼覺得還挺樂意的呢?!
頭腦一熱,身體居然自發衝進了火場中。
那個時候,我不記得我渾身是酒,一點就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