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有些訝然地看了這個衣飾整潔表情沉著的侄子一眼,片刻之後忽然大笑道:“好,好!”
錫若聽見胤禎的這兩個“好”字,嘴角也勾出了一絲笑容,見弘曆抬眼朝自己望來,便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又欠了欠身子,身後的侍衛早已請下一片安去。
弘曆挽著胤禎一道朝百官走去,周圍的問候道賀之聲不絕於耳。錫若牽著馬韁走在胤禎和弘曆身後,冷不防卻被人拽了一下衣袖,回過頭去看時發覺是自己的大兒子永福,立刻喜得將馬韁往裴吉手裏一拋,又拉住永福的手問道:“家裏都還好?”
永福激動不已地叫了一聲“阿瑪”,半天之後才能接著說道:“都好都好。我本來想同五爺和弘春貝勒一道去勞軍,可皇上說十三爺病了,最近宮裏頭事忙,不讓我走。”
錫若開心地拍了拍永福的後背說道:“沒關係。我這不是回來了麼?”
永福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說道:“得知阿瑪也上陣去廝殺的時候,額娘擔心得幾宿都睡不著覺。後來知道阿瑪在西邊打了大勝仗,她又歡喜得跟個小孩兒似的,做了一大堆的點心送到我們府裏和隔壁的十四王爺府,說是什麼‘勝利果子’,弄得弟弟們都笑話她。”
錫若一聽見永福這話,簡直恨不能一步就跨進西直門的公主府裏,好好地親親和抱抱自己的老婆跟孩子。弘曆回過頭看了錫若一眼,微笑著說道:“我皇阿瑪說姑父一回京,一定等不及回去看十六姑和兩個孩子,所以讓你先回家一趟,不必跟著十四叔一道進宮麵聖去了。”
錫若一聽到雍正這道如此善解人意的旨意,倒是有些怔住了。永福在旁邊輕輕地推了他一把,錫若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謝皇上恩典。”又和弘曆等人在路口分了手,自己就領著永福朝公主府飛馳而去。
由於歸家心切,錫若策馬飛奔到西直門大街上的時候,還險些蹬倒了一個算卦攤子。他見那個瘦骨嶙峋的相士被自己驚得臉色煞白,盡管心急如火,還是跳下馬背朝他匆匆一揖道:“這位先生,我趕著回家,對不住了。沒嚇著您吧?”
那個相士回過神來以後仔細地盯了錫若兩眼,突然一臉驚訝地說道:“我以前是不是給您算過卦?”
錫若莫名其妙地說道:“我不記得見過先生啊。”
那個相士默了默神,方才恍然大悟地說道:“我知道了,是有人拿您的生辰八字給我算過……似乎是個貴不可言的年輕人。”
錫若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暗忖道莫非這就是弘晝提起過的那個相士?貴不可言的年輕人……弘晝身為皇子,又是日後的和親王,自然是當得起這幾個字的了。
這時永福卻在一旁催促道:“阿瑪,這個算卦的準是見著您的袍服頂戴,想您誆幾個錢兒呢。交給小廝們打發就是了。”說著就想招手叫長隨過來。
錫若一揮手製止了永福的魯莽舉動,自己又打量著那個相士說道:“那先生對那個‘貴不可言的年輕人’說過什麼話?”
那個相士眼神頗為鎮定地說道:“您是天降異象,是來平息和化解一段骨肉幹戈的。您的福氣不止在這一世,後邊隔了好遠還有呢。”
錫若心知弘晝遇見的就是此人,連忙拱了拱手說道:“眼下我確實急趕著回家與妻兒團聚。可否請先生過府去一敘?”
相士看了錫若身後的永福一眼,擺擺手說道:“貴府的門檻太高,老朽就不去貿然登臨了,免得令公子以為老朽要賺額附爺幾個錢兒。”
錫若聽得嗬嗬一笑道:“年輕人不懂事。先生是真人,不必同他計較。”
那相士拈著胡須微微一笑道:“老朽隻有一句話贈給額附爺,說完便收攤。”
錫若好奇地問道:“什麼話?”
那相士含笑道:“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錫若先是怔了一下,隨即便大笑道:“小舟不夠痛快!要大船,大大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