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南斯拉夫]布·努西奇
蒼海波濤、涓涓流水、騰騰蒸氣、縷縷電波、水火電力、磁之引力——這種種自然界威力,較之人的力量,不知要勝過多少倍。這種種威力有排山倒海之勢,可使鬥轉星移,能使萬物升騰、吸引,也能使乾坤逆轉。
但畢竟還存在著這樣一種力量,這樣一種人類智慧的體現。它勝似一切自然界的力量,這種力量就是流言飛語。
上述自然力中,沒有一種力量像流言飛語這樣能使眾生覆滅、萬物俱毀,或使其灼傷,或使之焚盡。上述自然力中,沒有一種力量能像流言飛語這樣叫人既看不見又摸不著,但卻又如此不屈不撓、堅忍不拔。
它無火無焰卻可使萬物俱焚,它不轟不鳴卻可叫眾人喪生,不戰不鬥卻所向披靡、無往不勝。
流言飛語還有一種特性為自然界諸種力量所不具。大凡自然力均隨其使用而減少,然流言飛語則反之:愈用愈大,愈用愈烈。
在下之論點並非信口雌黃。我有言在先,我做過大量的實驗。我很想將此種種實驗之結果向諸位稟報一番。
作為一個專事考察者,絕無坐等事件自顯真像之理。他應親自去尋找這些事件,誘其發生,並進行實驗和試驗。化學家是這樣做的,物理學家也是這樣做的——大家都是這樣做的。可見,我也應該為揭示真理而從事一番試驗和實驗。
有兩個問題使我很感興趣:其一,流言飛語可以多長時間內傳遍全貝爾格萊德?其二,當其回到製造者那裏時又會是什麼樣子?
為搞清這些問題,我采取了下述行動:
前天,時值十點十七分整,我在特拉季耶夫噴泉處遇到了維達太太,於是我便走上前去探問其近況如何,生活怎樣。寒暄過後,我就似有若無地問了一句:
“有關米爾科維奇先生的事您已經聽說了吧?”
“什麼事?”
“據說他和老婆離婚了……”
“這不可能!”維達太太驚奇地叫了起來,“真想不到!要知道,他們生活得多麼和睦美滿呀……可究竟是為什麼呢?”
“原因尚不清楚。噢,對啦,可能並不為什麼,純粹是倒胃口罷了,在一起生活覺得無聊罷了。”
維達太太在匆匆忙忙同我告別後,沒走幾步就碰上了別爾希達太太。
“我親愛的,遇到您可太好了。我的天哪,您聽到新聞了吧?”
“什麼新聞?”別爾希達太太好奇地問道。
“據說米爾科維奇和他的老婆離婚啦!”
“不可能吧?!”
“她已經不在他家住了,還有什麼不可能呢!昨天他把她打發回娘家去了。”
“我的天哪,為的啥呀?”
“誰知道呀?說不定就為那個中尉。真不該出這種事兒!一般都不會因在一起住膩了而分手的。”
“那還用說?唉,真沒想到他會……喏,再見,維達太太,再見!”
別爾希達太太沿著米哈依公爵大街又繼續走自己的路了,她在俄皇酒店附近同雷邦先生相遇了。
“我在生您的氣哪!”她信口說了一句。
“為什麼?”雷邦先生大吃一驚。
“叫我怎麼不生氣呢?您昨天在我那兒天南海北地扯了一個晚上,可是,有關重要的事情卻滴水不漏。”
“有關什麼事情?”
“您還不知道啊?米爾科維奇都和他老婆離婚啦!”
“憑天起誓,我真的頭一次聽說。”
“如今,全貝爾格萊德都在議論這件事,您怎麼會頭一次才聽說呢?這可不是拌拌嘴的事,的確是件地地道道的醜聞。您還不知道,他把老婆給趕出去了,為了一個什麼中尉。當著別人的麵,他把中尉給堵在自己的家裏。據說,他們都動起手來了。啊,當然啦,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大清楚。不過,這倒是一部浪漫史,一部地地道道的浪漫史!您去看看,好好打聽打聽,搞清全部細節,可一定得在今晚或明天早晨到我們這兒來一趟,好把這一切講給我們聽聽。”
“我的上帝啊,那當然,這還用說嗎!我現在就到辦公室去,一切都會弄個水落石出的。和我一起共事的三位有家室的官員,大概,他們早就從妻子那兒聽說這件事了。吻您的手。再會!”
“那就看您的啦,可別忘了到我們這兒來,把這一切詳詳細細地給我們講講!”
“怎麼能忘呢!”
於是乎,這位雷邦先生便來到了辦公室,時逢那三位有家眷的官員正在那兒啜飲咖啡,一麵還在商談今天該到誰家去共進午餐的事。
“先生們,你們誰聽到有關米爾科維奇的事情的詳細情節?”
“有關什麼事情?”三位官員異口同聲地問道。
“關於家庭醜聞!諸位當真就一無所知嗎?”
“沒聽說過!”三位官員又異口同聲地答道。
“真遺憾,這可太有趣了!嗯,那好吧,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有那麼一個中尉,他愛上米爾科維奇的老婆。至於細節嘛,諸位未必會感興趣,然而,主要的是,前天這位中尉從窗戶鑽進她的臥室,而米爾科維奇和兩位見證人一起從正門走了進去……他們進行了決鬥,昨天……早晨……就是說,嗯,決鬥嘛,當然,那倒不至於,不過一般來說,是應該決鬥的。不過,詳細情況我不大清楚,不過,據說,米爾科維奇把他老婆扭送到娘家那兒去了,並對他丈母娘說:‘喂,還給您,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