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希臘譯員(1)(1 / 3)

我和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雖然相識已經很久了,可以說是親密無間,但是卻很少聽他說起他的親屬,也很少聽他談自己的早年生活。他那麼的寡言少語更使我覺得他有點不近人情,有時我甚至認為他是一個孤僻的怪人,一個有頭腦而無情感的人,智力超群,卻缺乏人類的情感。他不喜歡接近女人,不願結交新朋友,這都顯示出他不易動感情的性格特征,尤其無情的是他根本不提家人。以至我都認為他定是個孤兒,世上無親無故了。但是有一天,他竟同我談起他的哥哥來了,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那是一個夏天的傍晚,喝完茶無事可做,我們便海闊天空地聊起天來,從高爾夫球俱樂部到黃赤交角變化的原因,最後還談到了返祖現象和遺傳適應性等等,談論的中心是:人的才能有多少是遺傳,又有多少是來自自身早年的訓練。

“就你本人而言,”我說,“你曾說過的情況,似乎十分明顯地表明,你的觀察才能和獨到的推理能力,都來自自身的係統訓練。”

“在某種程度上是這樣,”福爾摩斯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的祖輩們是鄉紳,他們是過著那個階級的慣常生活。但是,我的這種癖性又是我血統中固有的。可能我的祖母就是這種血統,她是法國美術家吉爾內的妹妹,血液中的這種藝術因素很容易產生最奇特的遺傳形式。”

“可是你怎麼知道是遺傳的呢?”

“因為我兄弟邁克羅夫的推理藝術比我要強得多。”

就我來說,這還確實是一件新聞。如果英國境內還有另外一個人具有同樣奇異的才能,警署和公眾為什麼竟然一無所聞呢?我說這是因為謙虛,他才認為兄弟比他強。福爾摩斯對此付之一笑。

“親愛的華生,”福爾摩斯說,“我並不認為謙虛是美德。對邏輯學家來說,應該客觀對待一切事物,同樣,對自己估價過低或誇大自己的才能,都是違背真理的。所以,你應相信,我說邁克羅夫特的觀察力比我強,是一點都不誇張的大實話。”

“他比你小嗎?”

“大我七歲。”

“他為什麼沒有名氣呢?”

“噢,他在他自己的圈子裏還是頗有名氣的。”

“那麼,他是做什麼的呢?”

“噢,比如說,在第歐根尼俱樂部裏。”

我從未聽說過這麼個俱樂部,我臉上的表情也一定表明了這一點,因此歇洛克·福爾摩斯掏出表來看了看,說:

“第歐根尼俱樂部是倫敦一家最古怪的俱樂部,而邁克羅夫特又是個最古怪的人。通常從下午四點三刻到七點四十分他都呆在那裏。現在是六點,如果你有興趣在這美妙的夜晚出去走走,我很高興把這兩個“古怪”介紹給你。”

五分鍾後,我們上了街上,朝著雷根斯圓形廣場走去。

“你一定會很奇怪,”我的朋友說,“為什麼邁克羅夫特有這樣的才能,卻不從事偵探工作呢?其實,他做不了偵探。”

“但我想你說的是……”

“我是說,在觀察和推理方麵他無疑比我高明。如果偵探這門藝術隻需坐在扶手椅上推理,那我哥哥肯定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大偵探了。但是他既沒做偵探工作的願望,也沒這種精力。他就連去證實一下自己所做的推論也嫌麻煩,即使是被人認為是謬誤,也不願實地去證明自己是正確的。我經常向他請教,從他那裏得到的答案,事後都證明是正確的。當然,一件案子在提交給法官或陪審團之前,要他提出確鑿有力的證據,那他就隻能幹瞪眼了。”

“那麼,偵探不是他的職業了?”

“根本不是。我賴以謀生的偵探工作,在他純粹是業餘癖好而已。他的數學才能超群,常在政府一些部門查帳。邁克羅夫特住在蓓爾美爾街,每天早晨他穿過街角步行去白廳,年複一年都是如此,從來不到別處去,唯一的去處是他住所對麵的第歐根尼俱樂部。”

“我想不起有叫這個名字的俱樂部。”

“你很可能不知道。倫敦有不少人,有的生性羞怯,有的憤世嫉俗,他們大都不願與人交往,但是並不反對到舒適的地方去坐坐,看看最新的期刊。

因此第歐根尼俱樂部便應運而生了,它的會員全是城裏最孤僻和最不愛交際的人。俱樂部規定,會員們絕對不準互相搭話。會客室以外絕對不準交談,如果三次犯規,引起俱樂部委員會的注意,談話者將被開除。我哥哥是俱樂部的發起人之一,我本人覺得這個俱樂部的氣氛是很不錯的。”

我們邊走邊談,從詹姆斯街盡頭轉過去,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蓓爾美爾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