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你是說那位女士不在房間裏嗎?”我講完之後,福爾摩斯問道。
“是的。”
“那麼她可能在哪裏呢?除了廚房,其它房間都沒有亮燈啊!”
“我想不出她在哪裏。”
我已經說過,大格林盆泥潭上空懸浮著厚厚一層白霧,此時白霧正朝我們這個方向慢慢靠近,然後逐漸堆積在我們身邊,像一堵牆似的。白霧壓得很低,但是很厚,界線也很分明。月光射在沼地上,使它看上去像一片閃亮的冰原,遠處山崗的頂部則如同冰原上的岩石。福爾摩斯把臉轉過去,看著慢慢浮動的濃霧,不耐煩地嘀咕道:“霧正在朝這邊移動呢,華生!”
“這很嚴重嗎?”
“很嚴重,真的,可能會因此破壞我的計劃呢。好了,他不會在裏麵待很久的,已經十點鍾了。我們的成功和他的性命可都取決於他能否在霧氣移近小路之前出來。”
夜色清新而美好,天上寒星閃爍,半圓的月亮給沼地撒下了一片柔和而朦朧的清輝。我們麵前矗立著房屋的陰影,它那尖尖的屋頂和高聳的煙囪被布滿星星的天空勾勒出清晰的輪廓。下麵窗戶裏射出了幾道寬寬的黃色光線,落在果園和沼地上。有一個窗戶的燈滅了,仆人們離開了廚房。隻有餐廳的燈還亮著,裏麵的兩個人仍在邊抽煙邊閑聊,他們中一個是暗藏殺機的主人,一個是毫無察覺的客人。
迷蒙的白霧籠罩了半個沼地,慢慢地向房子飄過來。先到的薄霧已經觸到了透出暈黃燈光的窗格子。已經看不見果園的另一麵矮牆了,果樹下麵滾動著漩渦般的白霧。我們看到,一團團的濃霧已經漫過了房頂,慢慢聚成厚厚的一層,房子的上麵一層和屋頂則像浮在茫茫海上的一條奇怪的船。福爾摩斯焦急地拍打著麵前的岩石,不耐煩地跺著腳。
“如果十五分鍾之內他再不出來,這條路就會被霧遮住,半個小時後,我們就看不見自己的手了。”
“咱們向後往高處移動移動是否會更好些呢?”
“行,我想也許會好些。”
於是,當濃霧向前彌漫時,我們便往後退卻,一直退到距離房子有半英裏遠的地方。然而那濃白色的“海水”,在銀色月光的照耀下,緩慢而勢不可擋地朝前奔湧著。
“我們走得太遠了,”福爾摩斯說道,“他會在接近我們之前被人追上,這個危險不能冒,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守在此地。”他屈下雙膝,把耳朵緊貼地麵上。“謝天謝地,我想我聽見他過來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曠野的沉寂。蹲伏在碎石之中,我們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麵前那段銀色的霧堤。腳步聲愈來愈響亮。我們守候的那個人穿過濃霧,如同從一麵幕簾中走出似的。他走出濃霧,出現在繁星閃爍的清朗夜色中,此時,他驚恐地朝周圍望了望,然後又飛快地沿著小路走過來,從離我們潛伏地很近的地方經過,隨後就朝我們身後那道長長的斜坡走去。他邊走邊局促不安地左右張望。
“喔!”福爾摩斯驚噓了一聲,我聽見了手槍扳機尖細而清脆的扣動聲。
“小心!有動靜。”
有緩緩彌漫的霧堤中傳來連續不斷的輕微腳步聲。那霧團距離我們隱伏地大約五十碼,我們三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拿不準那霧中會忽地冒出什麼可怕的怪物。我緊挨著福爾摩斯。我朝他的臉瞥了一眼,他臉色發白,但卻有些得意,眼睛在月光下明亮閃爍。但就在這時他突然兩眼向前,嚴厲而又一動不動地盯著一點,嘴唇驚詫地張開著。與此同時,雷斯垂德驚駭地大叫一聲,撲倒在地。我隨即跳將起來,遲鈍的手緊握著手槍。霧影中撲向我們的那形狀恐怖的怪物嚇得我魂飛魄散。原來真是一隻獵犬,那獵犬身軀龐大,渾身漆黑如炭,但不是人們平常所見到的那種獵犬。它張開大口,向外噴射出火焰,眼裏也閃亮得像冒火一樣,嘴和鼻子、頸毛、脖子以下的垂皮亮光閃閃。即使是神智混亂的人在怪誕的夢裏也想象不出比這頭從霧堤裏撲向我們的軀體漆黑、麵孔凶猛的怪獸更可怕、更令人毛骨悚然、凶如惡魔般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