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1 / 3)

蘭芝強裝笑臉應答,提著許多青菜到河邊去洗。從這天起,蘭芝每天都到河邊去洗菜。有一天,蘭芝穿了一套青色衣服。阮氏看著別扭,就說:“你也是讀書識字的人,應該懂得禮節。瞧瞧你,穿一身這樣的衣服,多不體統!難道不怕被人笑話嗎?趕快回去把它換啦!”

其實,這是很平常的事。蘭芝覺得婆婆太過分,就說:“您以前說,做活時不能穿大紅大綠的衣服,我就脫下了。沒想到,我換上一身青衣又惹怒了您。”阮氏大發雷霆,指著蘭芝腦門吼道:“好哇!你竟敢和我頂嘴!難道不讓你穿大紅大綠,就要穿得一身青衣嗎?”阮氏簡直不可理喻,因此蘭芝不再做聲。

幾天後,焦仲卿得到一次回家的機會。阮氏對他說:“我最近打聽到,劉洪雖然與大官們走得很近,卻是個打雜的,竟連府君都見不到,是這樣的嗎?”焦仲卿如實回答。阮氏冷笑道:“哈哈,這倒是沒什麼!隻是你的媳婦蘭芝,我有些管不了,你要替我好好管管才是啊!”

焦仲卿問:“蘭芝怎麼啦?”阮氏說:“這段時間,我讓她到河邊洗菜。有一天,她穿了一身青衣出去,那是很不講究的啊!因此,我就說了她兩句。可是她竟然和我頂嘴,說不能披紅掛綠,就隻能那樣穿。你聽聽,這還像話嗎?”

焦仲卿想,蘭芝沒有必要天天到河裏洗菜,至於穿衣服的事更不要緊,於是說:“其實,您說得嚴重了。這些小事,本來不必掛在心上。”阮氏說:“你竟然說這是小事,還要我別放在心上。我問你,什麼是大事?你跟我說說?”

焦仲卿見母親態度十分生硬,還不講道理,不禁有些氣憤,但出於尊重,也不敢反駁,便說:“您別生氣,我回去後再和蘭芝好好談談。”頓了一下,又說:“不過,蘭芝的確為焦家做了很多事,有些時候您也應該多替她考慮考慮。”

阮氏心疼兒子,就順著他的心意,答應以後對蘭芝好一點。然而,焦仲卿走後,阮氏卻變本加厲,雞蛋裏挑骨頭,故意為難蘭芝。後來,竟然做出了規定,本該家人一起做的事情,都由她一個人來做。最殘酷的是,阮氏要蘭芝一天要織下一匹絹,這是常人很難做到的。

蘭芝忙不過來,隻好晚上趕工,不久便煎熬得十分憔悴。轉眼到了第二年三月,蘭芝一直想:“婆婆以前雖然也蠻橫不講理,但還過得去。可是這幾個月裏,越來越苛刻,到底是什麼緣故呢?”每當想到這個問題,她就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但覺得自己的所做還能令人滿意。

後來,蘭芝明白了:“原來婆婆一心想攀附權貴,對有權有勢的人就百般奉承,對普通人就不放在眼裏,甚至汙辱打罵。自從她知道哥哥沒有當官的消息後,才對她這樣的。”阮氏就是這樣一個人,她一直想攀龍附鳳,以使自家跟著風光。

前些日子,焦家附近搬來幾戶人家。阮氏和他們交往很少,尤其是姓秦的那戶,連他家門口都沒到過。聽說姓秦的是小官人家,主人在建業;兩個兒子都從了軍,駐在廬江府城外;還有個女兒,叫秦羅敷,鄉鄰們都誇她長得極標致。

得知這些情況,阮氏決定到秦家拜訪。這天,她蹓蹓躂躂來到秦家門口,向裏一看,見一位年輕女子正站在院子裏,亭亭玉立,手拿一束鮮豔的桃花;身材苗條,體態婀娜,穿一身杏黃羅裙;頭上盤龍髻,耳中明月珠;鴨蛋形臉,柳眉杏眼,粉麵朱唇。在三月春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嫵媚動人。

阮氏猜想這人應該是秦羅敷,便禮貌地打了聲招呼,隨後說:“秦姑娘,我是焦府阮氏,想到你家坐坐,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時間?”秦羅敷笑容滿麵地迎了過來,也很有禮貌地說:“您就是焦家伯母啊,我早就聽說啦!快請進吧!”說著,將阮氏請進院子。這時,羅敷的母親黃氏也出來迎接。

羅敷見母親來接客人,就退了下去。來到堂屋,阮氏和黃氏雙雙落座,開始閑話家常。阮氏說:“姐姐有福,瞧那秦姑娘長得多好看!她今年多大了?”黃氏說:“十八了。”阮氏說:“還沒找婆家嗎?”黃氏說:“還沒呢!廬江府大戶人家倒是很多,也有很多來提親,但我們都不中意。”

阮氏說:“婚姻大事可不能耽誤,得抓緊辦。姐姐,秦姑娘會織絹嗎?”黃氏說:“當然會!但是她父親和兄長都不在家,我心疼她,不讓她織。再說,她父親和兄長寄來的錢財,家裏都用不完,也不在乎她幹那點活兒。”阮氏知道秦家很有權勢,就奉承了一番。

這時,有位老婆婆抱著一卷綢子走了進來,笑著說對黃氏說:“秦夫人,你家姑娘太客氣了。我隻不過給她做了雙鞋子,她卻把整匹綢子送給我,這可讓我承受不起啊!”說著,要把綢子放下來。黃氏連忙阻攔:“老人家,你就拿去吧!我女兒總是這個樣子的,她隻要高興,什麼都舍得給人家。”說著,使勁往老婆婆懷裏推。

老婆婆推辭不掉,便收下了。見此情景,阮氏十分眼紅,真想自己也能為秦姑娘做點兒事,討她歡心。回到家後,阮氏見蘭芝在織絹,心想:“就算她織兩天,也比不上秦姑娘一次賞給別人的多。真後悔娶了她!如果沒有她,說不定秦姑娘還可能成為焦家的媳婦呢!如果是那樣,焦家可就風光起來了。”

自從有了這個想法,阮氏對秦家越來越有好感,而對蘭芝卻更加痛恨。一天,阮氏來到織機旁,對蘭芝說:“天氣這樣幹燥,你到河邊去挑水來,灑在屋子裏。這點兒小事還用我說嗎?”蘭芝連連自責,隨後挑起兩隻大水桶,向河邊走去。其實,屋子裏根本不需要灑水。

月香正在院子玩,知道這件事後,跑到阮氏麵前說:“母親,嫂子織絹織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讓她去挑水?家裏根本不需要的啊?”阮氏理直氣壯地說:“就算不用水,讓她練練力氣也是有用的啊!”月香生氣地說:“哪有這樣的道理!好吧,我和嫂嫂去抬。”說完,轉身向河邊跑去。

每當月香幫助嫂子抬水的時候,阮氏就很生氣。而且,當月香不在的時候,她就讓蘭芝去挑水,即使家中不需要。由於水桶很大,加上阮氏規定必須盛滿,蘭芝因此很難挑得動。有一次,蘭芝挑著滿滿兩桶水,踉踉蹌蹌地走在路上,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這一幕恰好被下班回家的焦仲卿看見了。回家後,他對母親說:“我不在家這段時間,還是雇人去挑水吧!蘭芝是個女人,根本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再說,哪有婦女挑水的道理。您想想,讓她挑水這段時間,還不如讓她多織一些絹呢!”

阮氏哼了一聲,冷笑著說:“你說的倒是有道理!但我讓她挑水,不是為了省錢,而是想罰她一下。”焦仲卿忙問:“蘭芝又怎麼了?即使她有錯,您也應該和我說,不該私下懲罰她啊!”阮氏說:“她做錯的事太多了,憑你自己哪裏管得過來?”

焦仲卿說:“即使蘭芝有個閃失差錯,您應該寬容……”沒等他說完,阮氏就厲聲喝道:“我管媳婦,還輪不到你說話!你要是再替她說話,我就到府君麵前告你一狀,說你寵妻虐母!”焦仲卿見母親發怒,隻好忍了下來。然而,從此以後,阮氏更加囂張了。

蘭芝每天勤勤懇懇地幹活,受苦受累的情景不必多說。就這樣,又過了半年。這半年裏,阮氏隔三差五就往秦家跑,黃氏也經常到焦府來。阮氏愛慕秦家的錢財;黃氏見自己愛說大話,而阮氏卻洗耳恭聽,而且常常說一些奉承話,使她感到滿足。兩人臭味相投,竟也交起朋友來。

可是,她們越投機,蘭芝所受的折磨就越大。一天下午,蘭芝剛上好機子,門外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轉頭一看,見是哥哥劉洪匆匆趕來了。蘭芝忙問:“哥哥匆匆前來,想必是家裏出了什麼事?”劉洪說:“是的,母親病了。我雇來一輛車子,接你回去。”蘭芝說:“母親病了,當然要去探望。隻是婆婆那裏……”

劉洪說:“你不好開口,我去替你說。你快把婆婆叫出來,我們得趕路呢!”蘭芝知道婆婆不同意自己回去,但還是硬著頭皮把她請來了。劉洪見到阮氏,立刻說明來意。阮氏假仁假義地說:“當然得回去!但是家裏缺少人手,不能時間太長,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蘭芝說:“全聽婆婆吩咐。”阮氏笑了笑,說:“今天就走,後天我讓仲卿接你。”劉洪說:“伯母,兩地相隔遙遠,來去就得一天時間,照您那麼說,蘭芝隻能在家呆上半天;況且,蘭芝一年半載也不回去一趟,您就多給兩天時間吧!”

阮氏說:“那好,就五天吧!”劉洪還打算說話,蘭芝搶著說:“多謝婆婆,就按您說的辦。”說完,回房收拾東西,與哥哥一同回家去了。這樣一來,阮氏就得料理家務,吃了不少苦。第二天下午,焦仲卿回家後得知蘭芝的事,對母親說:“蘭芝好久沒回家了,這回就讓她多呆些日子吧,不必急著去接。”

阮氏說:“不,明天你就把她接回來。”焦仲卿說:“這樣不妥吧!況且,我明天還得上差,再說您答應人家住五天,怎能說話不算數呢?”阮氏說:“不管怎樣,明天你就得去接。不然的話,家裏這些事快把我累死了!”焦仲卿知道再去爭辯,母親又要發脾氣了,便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