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頭詐屍,在我的判斷中肯定又去那個坑裏挖墳去了,這件事去不得跟外人說,王家出了這樣的事情,也是六神無主,最後不知道哪個缺德的給出了主意,他們竟然請來一個跳大神的巫婆來給王老頭做法事!
這個巫婆在我們這裏也叫神婆,因為姓董,所以大家都叫她董婆,其實這種事說起來純粹扯淡,做法事不請廟裏的和尚而請一個巫婆,明白人一聽就知道不靠譜,但大家似乎對這個董婆都很相信似地。
據說她除了跳大神驅邪,還有一樣了不起的本事,這件事是很多人都見證過的,元亮也曾經見識過一回,後來被他說的是神乎其神,不過就他那張嘴,我實在不好下定論。
元亮說有一次他送信的時候,正好趕上一戶人家辦喜事。主人家待人十分熱誠,元亮也被留下來吃喜酒。
元亮平時也好杯中物,正好送信送的又累又餓,心想吃幾口菜喝幾杯酒正好解乏。可是吃了好一會兒菜就是不見主人上酒,元亮就奇怪了,有哪家辦喜宴不上酒的,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可是除了他,坐席的人似乎都不太著急,也沒人嚷著要上酒,主人家一直跑到門口張望,似乎在等什麼人。
十幾分鍾後果然進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我們要說的董婆。
主人家把董婆迎到中間的席麵坐下,當時董婆的手裏拿著一個壺,看董婆的姿態,那個壺裏裝的應該就是酒。可是那個壺並不太大,照元亮的估計,最多也就能裝半斤酒,就這點兒酒,估計在一桌人一人輪一杯都不太夠。
董婆坐了一會兒,看似休息夠了,就拿著酒壺開始從第一個席麵敬酒。董婆把酒壺朝向誰,誰就自動把杯子遞過去,就這樣一桌完事,壺裏的酒也正好倒空了。
之後董婆把酒壺揣在懷裏,走到第二桌時又開始倒酒。就這樣一桌接著一桌,每個人的酒杯都是滿的,元亮傻愣愣的喝著杯裏的酒,那是正宗的純糧小燒,酒味甘醇,後勁綿長。可是他的心思早就飛到董婆手裏的酒壺上去了,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麼神奇的東西。
倒完一圈酒之後,董婆就不走了,她坐在中間的酒桌上,仍然把酒壺揣在懷裏,誰要是過來要酒喝,她就給倒上一杯,後來有個人似乎是喝多了,一個勁兒的喊夠了夠了,董婆的酒壺就再也倒不出來酒了。
元亮信誓旦旦,說這件事是他親眼所見,絕對真實。但是我總懷疑他那天喝多了,見到的都是幻覺。
董婆到王家跳大神,我並沒親眼見到,那天我正好很忙。元亮最好看熱鬧,於是忙裏偷閑去了王家一趟。
就是那一趟,憑空生出一場禍事。
那天我送完信之後,回到宿舍休息。當時已經是半黑天了,也不見元亮的蹤影。元亮這小子性格跳脫,我以為他又跑到什麼地方玩去了,所以並沒在意。
可是一直到了晚上十點多,元亮也沒回來,我心裏倒生出幾分不安。早上元亮好像說要到王家看董婆跳大神,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吧?
我正尋思著要不要到外麵找他,就聽見外麵有腳步聲。我推門下樓,元亮就站在當院,木呆呆的一動不動。我問他到哪裏去了,他也不說話。
我心裏有點兒不痛快,正要說點兒什麼,元亮嘴裏突然冒出一句,我要吃肉。
在那個年代,吃肉並不像現在想吃就買,必須用糧票換購,百草鎮就隻有一家副食店賣肉,而且數量有限。況且黑燈瞎火的,讓我到哪裏去弄肉?
我隻撂下一句,想吃肉自己去買,隨後就進屋不再搭理元亮。
當天夜裏,我睡著睡著竟被一種怪聲吵醒,那怪聲是從我房門外傳出來的,也弄不清是什麼動靜,隻是夜裏太靜了,那聲音顯得分外瘮人。
我起身,順手拿起放在枕邊的手電筒。手電筒是郵局統一配置的,鐵質,快有半截手臂長,而且分量十足,完全可以當成武器使用。我心道,如果外麵有什麼,我掄起手電就是一下子。
我推開房門,走廊裏的情形一下子映入眼簾。淡淡的月光灑在走廊的水泥地上,緊靠牆邊有個半人高的身影,麵向著牆壁,他的身體一聳一聳的動著,不知道在幹什麼?
我攥緊手中的手電筒,悄無聲息的向黑影走過去。走到黑影背後時,我高高舉起手電,正要照著他的後腦勺來一下,黑影突然轉頭,刹那間我看清了他的臉,竟然是元亮!
元亮手裏捧著什麼東西,嘴巴不時蠕動,似乎正在咀嚼。
我很不高興,質問道:“大半夜的,你搞什麼鬼?”
我打開手電的開關,卻差點兒沒嚇尿褲子,原來元亮手裏捧的是隻老母雞,老母雞已經死了,滿地都是雞毛和雞血,他嘴裏兀自嚼著一塊生肉,在他的另一邊,地上還有兩隻死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