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貴妃閑來無事,出門逛街。
走在2020年的街頭,一條裝修漂亮的街道吸引了貴妃的眼光,原來是一條服裝街。服裝街裏清一式是服裝店,店麵清一式的大幅玻璃落地窗,落地窗前麵清一式擺著幾個又瘦又高的衣模。店裏的衣服是清一式的露背吊帶裝,件件輕如鴻毛薄如蟬翼。貴妃低頭打量自己,身上這件被白居易稱之為霓裳羽衣的外套,在這些衣服麵前無異於粗布桑麻。貴妃隨手拿起一件在自己身上比試,導購小姐走過來,輕輕地說,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不過沒有適合你的號碼。貴妃不屑地看一眼導購小姐,可憐的姑娘,瘦成竹杆柳條了。
服裝街很長,貴妃慢慢地走,心想,這裏真是無趣,唐朝的街不但有首飾店、布匹店、小酒坊、脂粉店等等,還有各種小貨郎、小吃食和賣藝人,多熱鬧。
過了路口,貴妃走進美容美發一條街。貴妃不知道什麼叫美容美發,就好奇地一間一間地逛過去。在這裏,貴妃著實嚇了一跳,久呆皇宮見過佳人無數,可這裏的女孩比起三十六宮七十二院裏的佳麗來,一點也不遜色,而且美得非常整齊劃一。每個女子都麵容白皙,都是大大的眼睛,都是深深的雙眼皮,都是高高的鼻子,都是粉粉的櫻桃小嘴,嘴唇上都是一汪嫩嫩的水光。這種韓版美臉,貴妃當然不會懂。最讓貴妃奇怪的是,這些人的頭發竟然全部是黃色的。看來,百姓的生活還是不好呀,貴妃撫摸著自己油亮的黑發。
這條街右邊有一座白色的房子,房子不高,但一式是兩道門兩個大大的透明的田字窗。一層每個房間裏,都有一個大人和一群孩子,孩子們正趴在桌子上寫字,原來是學堂。他們在答題:讓梨的孩子是誰?砸缸救友的孩子叫什麼名字?答案很標準,孩子們都整整齊齊地寫上“孔融。司
馬光。”
拐角那間,一個女人站在一群女孩子麵前,說,五號微笑,開始。女孩們齊刷刷露出一個嫵媚的嬌笑,唇間齊刷刷露出八顆扇貝一樣的牙齒。女人又說,二號憂傷。瞬間,女孩們又齊刷刷地櫻唇輕攏,柳眉含煙,杏眼低垂,竟似一樹梨花春帶雨。
上了二樓。正中有一間寬敞明亮的房間,裏麵的幾個人正坐在一個顯示著一些文字的白色平板前,手指飛快地敲擊著桌子上一個長方形盤子。貴妃站在門左邊那個人身後好奇地看著。那人麵前的白板上有一些文字“那是2020年的第一朵桃花,我坐在落花的窗台前,看點點飛紅如芙蓉的臉,我想起了唐時女子楊貴妃的春天……”貴妃皺了皺眉,轉身看門右邊的那個人,他的桌上有一疊書,他也在專注地寫著,“那是2020年的第一場雨,我坐在落雨的窗前,細雨斜飛如點點清愁,我想起了唐時女子楊貴妃的夏天……”正中間的那個人也在敲擊著桌子上的長方形盤子“那是2020年的第一場雪,我坐在落雪的窗前,雪花飛舞如雪白的裙擺,我想起了唐時女子楊貴妃的冬天……”
“回眸一笑百媚生。”貴妃輕吟,再看看眼前這些框架一樣模式相同的文字,心中大怒,痛斥道:“爾等何人,如此行文禍我國民……”
“愛妃,醒醒,你怎麼了?”貴妃睜開了眼睛,發現香汗濕巾,撫頭半晌,確信自己已經逃出那個整齊的世界,一把抱住君王,幽幽地說:“唐朝是個好時代。”
(發《三明日報》2010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