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已深。夜已涼。
如水的月色照在人身上卻再也增添不了寒意,因為在這個被白熾燈照耀的恍如白晝的柏油馬路上,月亮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和被它包裹著的單衣青年一樣。
消瘦的身影被兩排路燈無限拉長,縱橫、交錯、迷離,進而不可分辨。
平時他很享受這種對影無數人的熱鬧。而今天卻一直站著。
他已經站了兩個小時,站在一盞路燈下。
吸引他的是路燈杆上的招聘廣告。
他急需一份工作,和所有在城市求生者一樣。養活自己看似很簡單,可輪到自己的時候才會發現,活著是唯一的幸福。
他叫吳心,十天前的人生經曆和所有的學生一樣,上學、上網、睡覺。那美好到沒心沒肺的日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世界裏。
他畢業了。神州大地上有哪一所大學的畢業時間是十月?沒有。
但他真畢業了,出租屋的小房間裏有國家承認的畢業證書,下注網上可查,並附有網址。
他的畢業證是假的?不是!
全日製大學不能九月拿到畢業證,但是神奇的自學考試卻可以。
吳心對自己文憑的真實性毫不懷疑。這是他過去兩年在上網和睡覺之餘“發奮”考到手的。
有文憑在手,還怕找不到工作?於是他揣寶貝似得收好畢業證,帶著為單薄的行李和家裏彙來的一個月生活費狂奔到車站外的馬路上,攔下一輛長途車就竄上去。
隨車售票員問他去哪的時候,他懵了。隻知道站外攔車便宜,卻忽視了自己的方向。
“終點站。”吳心摟著裝有全部家當的書包坐到過道裏安放的小凳子上。心神不靈地看著周圍的人。霎時間他感覺自己被包圍了。如不抬頭,看到的隻是各色各樣的鞋子和零星的褲腳。
“一百塊。”吳心聽到售票員要價,當時就懵了。丫的,身上隻有三百。給你一百我還能活幾天?
不給不行啊,討價還價從來不是他的強項,隻問了一句能不能少點,得到否定回答後,他掏錢了。
大腦一片空白四個小時後,昏昏沉沉的吳心被售票員拍醒。“靠,查超載,後上車的人,先下車躲一躲。我們有人帶你到xx服務區。”
吳心抱著書包,快步下車。
“你先等一下,我們的人五分鍾就到。”售票員買了個笑臉,客車便揚長而去。
一個五分鍾,兩個五分鍾……太陽從南天落下西山,“我們的人”終究沒有出現。
靠,被騙了。倚在高速公路的圍欄上抽了半天煙,愣是沒看到警察叔叔,不是說警察叔叔無處不在嗎?
他也想繼續等,哪怕等到明天也要把那輛車等到。可忙著需找出路的他早已忘記那輛車的車牌號。亦或他根本就不知道。
忘記和不知道沒什麼區別,綜合所有證據他得出一個結論自己被甩了。甩在半路上。
第一次被甩的滋味很不好受,讓他欲哭無淚的是這個第一次不是獻給女人,而是被汽車奪走。
送別最後一縷夕陽,掐滅最後一個煙頭,吳心縱身跳下離地三米的高速公路。向著漫天紅霞進發。
斷糧一天一夜後,他來到了這裏。一個最高建築隻有七十五米的小城寧遠縣城。好在網上可以查到它的位置。不然他真的以為自己穿越了。
離海一百裏,離家八百裏,離學校五百裏。和他親近的隻有這三個地方。海,那是心中的聖地,他認為沒見過海的男人不是男人。剩下的家和學校,雖然親近但他並不向往。
城雖小,但路燈特別亮。尤其是今天。
路燈杆上的字特別地好看,真的好看,不細看以為全是畫。最妙的是這張廣告是手寫的。連上麵的廠標都是手繪的。
整張A4紙招聘廣告,單是廠標就占了一半,畫的是什麼?吳心看了兩個小時,想了兩個小時,愣是不知道。有點像張衡的地動儀,卻少了兩條龍。沒了三個蛤蟆。
“洪化集團,xx分公司新品研發部招聘助理一名。有意者請與胡小姐聯係,電話:xxxxxxxx。”
洪化集團,他聽說個,小城唯一家跨過公司的中國第二分公司。做化工的,今年三月剛落戶。主要產區還在建設中,所以沒在小城找一個工人。
吳心鬱悶啊,就算自己後麵的字都認錯了,但“洪化”二字絕不會認錯。
電話號碼出來之後,他火速跑到路邊的小賣部撥打這個號碼。不管三七二十一,有號碼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