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盞牛油燭燈搖曳閃爍,將整個烏孜大殿照的通亮,金碧輝煌的大殿四壁布滿了精美的壁畫,巨大的佛陀金身巍然矗立在正中,安詳平和。四世降神喇嘛端坐在佛陀像前的蒲團上,紅褐色的額頭上,皺紋如刀刻一般,他雙目緊閉,低聲吟誦著佛經。遠處一陣陣的轟響聲不斷傳來,仿佛一記記重錘砸在他的心頭。吐蕃王達瑪的軍隊以及數千苯教教徒將桑耶寺團團包圍,幾百弓弩手手挽強弓,隔著高大圍牆向寺中射出箭矢,數十個鎧甲軍士抬著巨型鬆木衝車,不停的撞擊桑耶寺的大門。
自吐蕃五代王赤鬆德讚初建桑耶寺以來,這座佛土名寺已聳立達八十餘年,象征須彌山的烏孜主殿高大雄偉,周圍環繞著象征四大部洲的輔殿,主殿四周又建有紅、白、綠、黑四塔,整座寺院氣派雄偉,恢宏壯麗,佛寺外牆由幾丈高的青石壘成,宛若城牆一般,鐵甲包漆大門足有數尺之厚,可謂堅固異常。然而如此堅固的大門在眾多鎧甲軍士數個晝夜的輪番撞擊下,已然搖搖欲墜。忠於佛寺的衛隊奮勇頂著搖晃的大門,一個個已是精疲力竭,隨著一次次的撞擊東倒西歪。
大殿中,降神喇嘛緩緩睜開眼,眉頭一舒,似乎已作出了決定,揚聲向殿口的小喇嘛問道:“外麵情形如何?”小喇嘛神色慌張的跑到近前道:“大師,門口眾軍士已經無法支持,估計再有一炷香的功夫,敵人就衝進來了。”此言甫畢,殿內一片喧鬧,殿中站立的一群喇嘛來回踱步,慌亂的議論著,而殿角的幾十個喇嘛依舊端坐誦經,不為所動。降神喇嘛沉聲道:“你去紅塔,將貝吉多吉喚來。”不一刻,一個麵色黝黑的喇嘛從殿外進來,此人身披破爛的灰色僧袍,神情委頓,不過一雙眸子卻深邃透亮。降神喇嘛將手一招道:“隨我來。”說罷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主殿邊的一間小室,降神喇嘛吩咐守在室外的幾個喇嘛:“你們守在這裏,誰都不許進來。”
小室中燭火昏暗,將降神喇嘛的身體投射在牆麵,形成巨大的陰影,沉默半晌,降神喇嘛道:“多吉,如沒記錯,你入我寺有四年了吧。”
貝吉多吉道:“正是。”
降神喇嘛道:“桑耶寺中,多數僧眾都是幼年出家,侍佛數十年之久,象你等半路出家之眾在寺中向來不受待見,平常我也未對你有特別的課業輔導。”
貝吉多吉道:“弟子憊懶,不似師兄般日夜誦佛,是以未得師父垂愛,內心十分慚愧。”
降神喇嘛將手一揮道:“所謂修持,並不一定看時間長久,如有慧根,短時修行勝過常年苦修的大有人在。”
貝吉多吉道:“師父教誨的是。”
降神喇嘛道:“自我王赤祖德讚暴死之後,達瑪繼承王位,即展開大規模滅佛運動,無數寺院被毀,眾多僧侶喪生,不過此難也是我輩修行之人的劫數,不渡過此劫,佛法難以弘大。”
貝吉多吉道:“師父所言甚是。”
降神喇嘛道:“達瑪毀滅大昭寺、小昭寺後,如今又重兵圍困桑耶寺,看來我寺也在劫難逃。寺雖能毀,但佛法不滅,這些建築樓閣、肉身皮囊本不足惜,但有些東西如在戰火中毀滅,無法流傳下去,實乃一大遺憾。”
貝吉多吉道:“師父是指?”
降神喇嘛道:“你大概也耳聞過,我寺中一直流傳著一個古老的秘密,達瑪圍困桑耶寺數周,卻不肯舉火焚燒,當然也是為了這個秘密。”說到此,降神喇嘛抬眼看看貝吉多吉,卻見他雙眉低垂,麵孔依舊如鉄鑄般毫無表情。
降神喇嘛接著道:“八十年前,第五世吐蕃王赤鬆德讚從印度迎請寂護大師,建造吐蕃首座寺廟桑耶寺,卻屢建屢垮,後來發現此處妖魔橫行,他們誓言阻斷佛法傳入吐蕃。赤鬆德讚於是又從烏杖那國請來密宗蓮花生大師,其人精通密宗咒術,擅長降妖伏魔,經過數年艱辛,將各路妖魔鬼怪掃除殆盡,終於建成了這座大寺。”
貝吉多吉道:“師父也信世間存有鬼怪?”
降神喇嘛道:“世間既有世尊弘法,自然有妖魔毀法,正邪之爭自上古便有之,不過這些所謂的妖魔據我看來,可能就是當年的苯教巫師以及來自唐國的道士,這些人法術高深,很有些邪魔外道。蓮花生大師歸去之時,曾在秘密之處埋有伏藏,其中記錄著他降妖伏魔的所有秘術,據傳伏藏中還有古時龍樹菩薩取自南天鐵塔的無上心法,大師言明待日後鬼怪橫行之時,由有緣人發掘之,用其降妖伏魔,恢宏我佛。”
降神喇嘛追憶當年蓮花生大師的風姿,麵現崇敬之情。
“這個伏藏所在之處一直由本寺曆任大喇嘛保管,這些先師都是佛法深湛之士,窮一生修持佛經,自是不會去開掘那些伏藏,練習伏魔咒術,不過達瑪和苯教教徒卻對之覬覦良久,我本想寺毀人亡,這個秘密就永遠埋藏下去。然則,如果真有妖魔鬼怪橫行世間之時,我輩卻沒有和其抗衡的法術,那我可真是罪孽深重,必入阿鼻地獄了。因此,今日喚你來,就是要傳授這個千古之秘”